蒋睿恩抬头看看天空,藏青色的幕布上挂着一弯上弦月,像童谣里的小船,月光很淡,但周围的霓虹灯光很亮,她带着耳机,手机就放在围栏上,漫不经心地说,“那我可能想要,很久很久。”
“那就很久很久。”林君灏回答。
林君灏跟蒋睿恩聊到了九点,整整一个小时,期间他用手机给学姐发了微信,告知学姐自己临时有事已经回家了,下次再约,学姐表示理解。
蒋睿恩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没营养的话,比如昨天饭堂的排骨,前天宿舍楼下的猫,上周的作业,明天的工作。很无聊的话题,但林君灏都接了,并顺着她的话说了许多其他的事,从蒋睿恩的话语中,林君灏推测出她也是北都大学的学生。
“我面前这栋办公楼的灯终于熄了。”蒋睿恩突然说。
林君灏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愉悦,问,“你在为那些可以下班的人感到高兴吗?”
“不。”蒋睿恩回答,“我从不为别人的事感到伤心或高兴,只是灯光太亮,都挡住我的月光了,现在它灭了,很好。”
林君灏笑了笑,“那就由我来为那些可以下班的人感到高兴吧。”
他并没能完全领会蒋睿恩的意思,今晚蒋睿恩说了很多这样令人疑惑的话,林君灏没懂,也没问,他将自己的身份放在了陪聊的位置上,还是一个贴心又免费的陪聊。
“有时候我真想来一场地震。”蒋睿恩说。
林君灏有些惊讶,问:“为什么?”
“将这些虚伪的钢筋水泥全都埋在地下,没有了遮挡,大概就能看见月光了吧。”
蒋睿恩说着话,那边似乎有人站在远处喊了她一声,林君灏隐约听到了“恩恩”两个字,没等他开口,蒋睿恩果然跟他告别了,“耽误你很长时间了,谢谢你听我说话,我明天会努力工作的,祝你生活愉快,再见。”
“也祝你生活愉快,再见。”
话音刚落,电话被挂断了,林君灏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堆数据,静默了一分钟,还是什么都没查,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接听室。
第2章清晨的伞
林君灏其实更愿意住在宿舍里,名称为家的那座房子空旷又冰冷,一点生活的气息都没有。
但母亲要求他周末一定要回家住,因为只要他回家了,他的父亲——博然集团董事长林鸿波就会在百忙中抽空回家跟他的亲儿子吃顿饭,并询问他的学习近况,而他的母亲,也终于可以在这些时间里见见自己的丈夫。
林君灏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十点了,一楼客厅还亮着灯,林君灏知道是母亲在等他。
果然,他刚踏入家门,黎姣迎了上来,温柔地跟他说话,“小灏回来了,这周学习累吗?今晚又去学生会工作了?”
林君灏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父亲回来了,配合道:“还好,不累。”
“厨房里温着糖水,想喝吗?今天下午妈妈做的。”黎姣问。
“嗯。”林君灏去到饭厅坐下,他其实挺享受母亲温柔的时候,哪怕知道这是假的。
说来可笑,母亲对他的关爱就像一场舞台剧,有父亲这个观众的时候,母亲是慈母,对他无微不至,没有观众时,他和母亲就像两个同住屋檐下的陌生人,互相不说话也不问候,有时候母亲会突然发疯,责怪他不上进不努力,不能让他父亲满意,留不住他父亲。
林君灏早已习惯这样的家庭氛围,父亲是个喜欢在外面沾花惹草的男人,母亲是个精神不正常随时可能发疯的女人,父亲关心他是因为他是继承人,母亲关心他是因为要利用他获得林鸿波的关注。
爱都是跟利益关系挂钩的,但凡有人爱你就是想从你身上获得什么,林君灏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
喝了糖水,林君灏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去父亲的书房谈话,再次回到房间,关灯,躺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他的生活习惯被培养的很好,作息也十分健康。
可健康的作息似乎并不能保证美好的梦,林君灏做了个不那么美好的梦。
梦里一切都是潮湿的,像是他12岁那年去英国参加的冬令营,清晨跑步时,他跑在队伍的最末端,前面同学的身影被朦胧的雾色掩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后来他越跑越慢,直到灰蒙蒙的世界只剩他一个人,他迷失在了潮湿的雾里。
林君灏看见12岁的自己拼命地往前跑,拼命地往前跑,最后跑回了家里,林君灏不可思议地想,这里不是英国吗?他怎么会跑到家里?
可林君灏相信了这个梦,他相信这就是他家,因为他看见了徐欢与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用清亮的声音念着诗,徐欢与是家里保姆的女儿,保姆刚到林家的时候她才刚上大学,林君灏也才8岁,此时林君灏12岁了,徐欢与也大学毕业了。他的朋友很少,徐欢与算一个。
徐欢与看见了林君灏,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林君灏看见12岁的自己问她,“徐欢与,你在读什么?”
徐欢与年长他10岁,对他却像对待同龄人一样严肃认真,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你坐下,我念给你听。”
林君灏在秋千上坐下,听徐欢与念诗。
“下辈子,我想做一朵云,委屈了就下雨。
下辈子,我想做一棵树,开心了就开花。
下辈子,下下辈子,我想变成地球。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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