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箴看着悲愤的戚氏,似笑非笑,“苏夫人是真心为三老爷着想吗?”
戚氏一愣,觉得秦世箴这话简直莫名其妙,“怎么这么说话?我当然是真心为三弟着想。”
秦世箴唇边笑意更深,让处在悲痛中的苏家人有种想要揍他一顿的冲动,“我不这么觉得。”
戚氏陡然怒了,“哪里来的黄毛小儿,凭什么在此含血喷人?”
对戚氏的怒火,秦世箴视而不见,也无视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慢条斯理道:“若苏夫人真心为三老爷着想,就应该想办法查清他的真正死因,将真凶绳之以法,而不是在此喊冤,混淆视听,干扰吴大人查案。”
再傻的人也听得出来秦世箴话中深意,戚氏眼睛遽然一眯,“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三弟不是被逼服毒自尽的吗?”
戚氏一口一个“三弟”,在秦世箴听来格外讽刺,“难道在夫人看来,三老爷会是那种被逼自尽的人吗?”
这话问到了戚氏心坎上,要说苏丛是什么人,没有人比戚氏更了解了,他怎么可能在成功在望大权在握的时候,突然服毒自尽?
难道他不是自尽,而是有人杀了他?
一种说不出的惊诧在戚氏心头漫出,不过马上意识到被秦世箴误导了,冷冷道:“你这样说,无非是为了替姓吴的开脱,人关在衙门大牢里,就算有人想要杀他,也和姓吴的脱不了干系。”
“一定是姓吴的杀了我家老爷!”
立即有苏家人附和,一个个目眦欲裂,恨不得将吴楠凌迟,方能消除心头之恨。
“吴大人最多只是失职之责。”秦世箴轻描淡写道:“他杀苏丛什么好处?我相信,要说这个时候最不希望苏丛死的人,就是他了。”
无数种可能在戚氏脑海里飞速旋转,秦世箴说得有理,这个时候苏丛死了,对吴楠没有任何好处,相反,还有可能真的让他的仕途从此终结。
见戚氏眼神快速闪烁,秦世箴明白,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要说最了解苏丛的人,戚氏一定是其中一个,一则苏丛不像会轻易自杀的人,二则吴楠没有杀人的动机,那么杀他的,一定另有其人。
想起心上人在衙门大牢死得不明不白,戚氏心痛如绞,“不管三弟是自杀还是他杀,姓吴的必须给我们苏家一个交代。”
“吴大人不是正在查嘛!”秦世箴慢悠悠道:“你这样又是闹,又是寻死觅活的,不是给吴大人添堵吗?吴大人还怎么安心查案?你不是也想早点将真凶抓捕归案吗?”
戚氏到底不是一般的女人,厉声道:“我们是苦主,是不是也应该让我们见见三弟?而不是不闻不问?”
“那是自然。”秦世箴大包大揽道:“怎么说,苏三老爷和我也有短暂的情谊,我初来颍川的时候,他对我多方照顾,如今他死于非命,我这心里也是难受得很,不瞒夫人,我的心情和你一样,都想快点抓到杀害他的凶手。”
戚氏疑虑地盯着他,她倒不是相信他的说辞,而是秦世箴的话在她心底掀起了轩然大波,根据对苏丛的了解,她已经开始怀疑苏丛到底是不是自杀的了,但以苏家现在的情况,有谁会杀了苏丛灭口呢?
“我要进去,看着吴楠查案。”戚氏强硬道。
想不到,这个明显过分的要求,秦世箴却一口应承,“苏夫人的请求合情合理,相信吴大人也一定会体谅的。”
戚氏满腹狐疑,秦世箴敲了敲门,须臾之后,门终于开了,吴楠出现在戚氏面前,“苏夫人请进。”
原本对吴楠憋了一肚子火的戚氏,在见到吴楠的一瞬,火气莫名就没了,又选了两位同族叔伯一同入内。
吴楠和秦世箴眼神对视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入内之后,戚氏心底更加痛楚难耐,“三弟现在何处?”
仵作已经验完尸,吴楠道:“苏夫人请随我来。”
在衙门的停尸间,戚氏见前几日还和自己畅谈美好未来的男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被白布盖着,心中的悲痛几乎要溢出来,若不是身边的丫鬟扶着,她根本就迈不动腿,口型动了两下,没有说出话来,但秦世箴却清楚地看见,那两个字是“阿丛。”
人在极度悲痛的情况下,理智总是没办法占上风的,哪怕是苏家有叔伯长辈在的前提下,戚氏还是难以掩饰对苏丛见不得光的特殊隐情。
吴楠和秦世箴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戚氏,戚氏没有勇气去揭开白布,最后还是苏家一位叔伯颤抖着手揭开了白布,看清人的样貌之后,重重叹了一口气,随后放下了白布,苏家最近真是祸不单行,也不知道被什么邪气附身,他心底盘算着是不是要去请法师做一场法事去去晦气?
情人的尸体就在眼前,戚氏终于难掩悲伤,哭了出来,不过她并没有彻底失去理智,咬牙切齿道:“好端端的,我三弟到底是怎么死的?”
吴楠终于开口了,“我可以确认,苏丛是被人毒死的。”
“何出此言?”戚氏和另外两名苏家叔伯都是霍然一惊,眼中难掩惊骇。
吴楠镇定道:“从表面上来看,有砒霜,有遗书,很像是服毒自尽,却留下了很多疑点,本官对这些疑点一一查证之后,发现了蛛丝马迹。”
“什么疑点?”戚氏顾不得悲伤,对于让自己情缘梦断的凶手,她心底有千万个恨,恨不得将其食肉寝皮。
吴楠道:“苏丛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而众所周知,服下砒霜到毒性发作,过程极为痛苦,就算苏丛真的要自杀,也不会选择一种让自己这么痛苦的方式,还有,他在狱中喝的茶,是他常喝的雪山碧螺春,每日必喝,就算进了大牢,也没有改变这个习惯,一日不能断,凶手显然很了解苏丛的这个习惯,把砒霜下到了碧螺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