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我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在他眼中,我不过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一只翱翔蓝天的雄鹰,就这样硬生生被扼住了咽喉,那种屈辱,如鲠在喉,等我想明白的时候,已无法挽回。
事已至此,至于他到底有没有不臣之心,已经不再重要,他如父皇所愿地成了父皇的傀儡,手中的棋子,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我!
但他终究是真正的英雄豪杰,虽然明知我包藏祸心,却并没有限制我的自由,甚至没有苛待我,但从那以后,他便彻底遗忘了我这个人。
我不甘心,我见不到他,便拼命给他写信,想尽办法送到他面前,可那些浸润了我所有心血的信件,全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杀我,却也当我不存在,有关我的任何东西,他都不想见到,所有我的东西,连送到他面前的机会都没有,全都被付之一炬。
郝嬷嬷见已经大功告成,彻底松了一口气,无人处,她眼底始终藏着阴谋得逞的笑意,她是父皇的人,至于我到底会不会幸福,她才不会真的在意。
我无比悲哀,我的父皇,恐怕从未真正爱过我,只视我为掣肘权臣的棋子,当我以为遇到真命天子的时候,又亲手扼杀了这段情感,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我想起母妃以为我终于嫁得良人的满心欢喜,出嫁前夕,她拉着我的手,“端阳,江夏王一定会是个好夫婿,总算是老天开眼,只要你过得好,母妃就别无所求了。”
可是,长卿的决绝,让我的心寸寸成灰,但我无法怪他,这是我咎由自取,我恨死了自己,每日面对空寂的楼阁,一坐就是一整天,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也开始借酒浇愁,消解淤积在心头多年的沉闷和忧伤。
我不在意任何人对的冷淡,唯有长卿,我日复一日的憔悴下去,如汀州残荷,终日对影自怜,黯然伤神,明明是花一样的年龄,可心已经是垂暮之年,了无生机。
小郡主又去江湖逍遥了,她那样明艳的少女,是受不了我这里愁闷苦涩的气氛的,何况,原本我们就只不过是疏淡的姑嫂而已。
从明艳的春日等到流火的夏日,他再也没有见过我,我想念他,想念得都快要发疯了,尽管我的心已经凋谢,却倔强地坚守着最后一丝希望,不肯彻底枯竭,我在一片荒芜中寻找唯一的绿洲,那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那日,我头顶烈日,跪在他书房前面,那扇暗红色的大门已对我尘封多日,我再也没有随意出入的权力,我不求他宽恕我,只求他看在我多日的痛苦挣扎中,明白我也是身不由己,我同样不过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烈日炎炎,身体虚弱的我,几乎要晕厥过去了,但我强撑着,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要让他看到我的忏悔,我的无奈,我的真心。
“长卿,我知道我恨我,我不祈求你的原谅,只想用余生好好忏悔,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我泪如雨下,听母妃说,我出生的时候,天空下着瓢泼大雨,原来我这一生,都是在泪水中度过,我生命中仅有的艳阳也被我亲手葬送。
可是,那道紧闭的大门提醒着我,哪怕是相敬如宾的岁月,也永远回不去了。
我哭得几乎昏死过去,可那道门依旧死一样的寂静,冷冷地看着我无助的挣扎。
不知何时,楚曜出现在我背后,声音淡得没有一丝波纹,“公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王爷根本不在府中。”
什么?我不敢置信,他明明已经回府,怎么可能不在府中?
我回头看他,他眼中闪烁着清冷的光芒,他不再叫我王妃,仿佛我不过是江夏王府一个外人,也是,我毒害了他最敬仰的王爷,无论有多少身不由己,都不可原谅。
他又补了一句,“王爷早已离府,公主好自为之!”
可是,万念俱灰的我,不得不紧紧抓住这个唯一能靠近江夏王的机会,我顾不得公主的尊严,“楚曜,请你帮我转告王爷,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楚曜不为所动,淡淡道:“公主说的是婉妃吗?”
我浑身一震,他什么都知道?
哪怕我贵为公主,楚曜对我的恨意也毫不掩饰,看到我的时候,他眉心青筋暴起,我相信若不是长卿不允,他早就杀了我了。
“我不想知道公主到底有多少苦衷,也毫无兴趣,我只知道,公主是阴谋对王爷下毒的人,果然应了那句话,看似弱柳扶风的女人,才是最阴毒最可怕的。”
“我也是身不由己,请你代我转告王爷,以后我一定…”
“公主不用再枉费心机了。”楚曜面无表情地截住了我的话,“王爷说过,任何有关公主的消息,都不想听到,违者军法处置,公主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楚曜的话惊破了我所有的幻想,命运残酷地告诉我,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永远都不可能回到从前。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我不甘心,“楚曜,你告诉我,王爷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楚曜眸光一闪,复杂地看着我,在这个英俊刚毅的副将看来,他们理想中的王妃,显然不是我这样郁郁寡欢的蛇蝎女人,而是他们小郡主那种飞扬明亮的姑娘。
我根本不指望他会回答我,殊不知,他眸中光芒闪烁,“一个风光霁月的女子,我们所有兄弟都很佩服她。”
我苦笑,我是公主,得到的全是厌弃,而那个女人,却得到了江夏王及麾下兄弟的爱戴和钦佩,我输得一败涂地。
月亮升了起来,我早已泪流满面,一生沧桑得不堪回首,仅有的残梦惊醒,我宛如没有灵魂的躯壳,再没有存在的意义。
我想起太子皇帝那双温凉的眼眸,鬼使神差地给他写了一封信,或许我终究是希望我的苦痛和挣扎有人知道,有人明了,那样才能证明我在这个世上真正来过。
我用一条白绫结束自己的生命,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仿佛看见,他伟岸的身影自松柏后而来,朝我微笑,温柔地唤我的名字。
长卿,永别了,楚曜说得对,我根本没有资格得到你的原谅,但愿来世,再不重复这样的宿命,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子,不倾城,不倾国,倾尽全力,好好去爱,好好去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