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你。”
从李想手中接过机票,方蔷深深出了口气,终于说。
这是方蔷第一次直面李想心中的黑暗,第一次见到他心底那片不见光亮的阴郁,她无法理解他在想些什么。
虽然同样来自单亲家庭,但她是在爱里长大的。
即使这份爱有些残缺。
“李想,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虽然是第一次坐飞机,可方蔷没有任何紧张或不适。她侧着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定定地看着飞机滑行、加速、拉升……身下的滨海小城,学校、寺庙、沙滩、老式居民楼渐渐变成微不可察的小点,飞行器呼啸着冲入云霄,隐入云端。
“这种自由的,翱翔在天际,没有羁绊,不被束缚的感觉。”
……
“你家是第几家?”
出租车缓缓停靠在平安县北城区还迁安置区,车子到这里就进不去了。李想从后备厢取下方蔷的行李箱,看着拥挤的违建和满地的烂泥问。
“不用了,你快上车让司机师傅把你送回去。”方蔷把挂在李想手臂上的包背到自己肩上,指着巷子里种着石榴树,贴了火红春联和迎新财神的那家,“我已经到了,别让师傅走了,年三十这里很难打到车的。”
“没事,我没什么行李,晚点回去也没关系。”李想伸手要去拉方蔷的行李箱,可又被随手拍开,他不解地看向方蔷,于是便听到她有些急切的声音。
“我哥哥马上出来接我。”
“正好我可以跟哥哥……”
“李想,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家里说我们的事情。”看着被打开的院门,方蔷愈发焦急,不自觉推了他一把,拍窗示意司机可以走了,“下次吧。等我联系你,好吗?”
“好。”
车窗里,看出了她的焦急,李想脸上的笑渐渐凝结,他沉默地吐出那个字眼,透过后视镜看着越来越远的她和拿起她行李的方威,把已经没了知觉的右手揣进裤兜,语调无力。
“我也没那么差吧。”
……
“这司机,就这么几步,进来是能脏了他的车还是怎么地。”看到大包小包的方蔷,方威下意识在墙上掐灭了燃烧的烟卷,伸出遍布冻疮的手,小心地提前方蔷的行李箱,不让崭新的箱子沾到地上的淤泥,他伸手掂了掂,“这么重,肯定给哥带了不少东西。”
“是呀是呀,都是你的。”
方蔷已经从方母嘴里知道哥哥已经从那件事里走出来,把濒临破产的小店又重新开了起来,靠着跟矿山签的长期供货合同,店里的收入超过往年很多。可经过上次的教训,方威再不敢把钱交给别人管,现在他不止负责采购送货,店里的资金管理也全是他一个人负责,反倒比以前还忙不少,年三十都没时间去接她。
“知道你对哥好。”方威用粗糙的手摸摸方蔷的脑袋,语气里满是自得,晃着自己十根手指,“哥账算不太清,可哥今年最少也赚了这个数。等你毕业了要是愿意回来就帮哥管账,哥给你攒一笔大大的嫁妆。”
“真厉害。”
方蔷伸出大拇指。
可她心里知道她是不会回来的。如果是以前的方蔷,没见过天高海深的方蔷,可能会觉得那是好大好大一笔钱。可如今的方蔷知道,对曾经的这个家而言如同天文数字一般的收入对有些人而言却轻于鸿毛。对他们而言,那甚至一件衣服,一架钢琴,甚至一餐饭,一瓶酒的花费都不如。
她也要那样得轻于鸿毛。
“哥,你还记得大一那年,你们送我到鹭城时我遇到的同学吗?”
方蔷试探着问。
“同学?”
方威打开方蔷的行李箱,正撕着烟卷的包装盒,闻声一愣。这次他没有顾忌方蔷,直接点出一支香烟,叼进嘴里,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屁的同学!不就是那个杀人犯的狗崽子,怎么,那小子骚扰你了?”
“没有。”方蔷直接闭了嘴。她拿起剩下的烟盒,统统丢进门口的垃圾桶,“还买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