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忙不迭地缩成弹珠大小,老老实实被殷刃塞进口袋。下一秒,重重叠叠的防护罩在两人身边展开,无数符文飘散排布,几乎化身两位人形行星的“土星环”。
钟成说一眼认出恋人:“殷刃。”
殷刃:“两分钟,别跟我说话。”
“哦。”
殷刃静默几秒,只觉得这人八成理解不了自己的弦外之音,只好悻悻补充:“我生气,生你的气。”
果然,钟成说一脸疑惑加惊讶,和他想象的一样气人。
而且疑惑之下,此人甚至真的没有说话,气人程度超级加倍。
……不过这不是初尝拌嘴的时候。
层层红布封印下,殷刃伸出手指,朝环形线中心一指。
两人面前,空中陡然旋起漩涡。雾气被聚成一个个水珠,哗啦啦落向地面。浓雾像是被挖除了一块,其间的景色格外清晰。
清晰到令人不快。
天空中搅出黑色的漩涡,而漩涡之下,漂浮着“窥视感”的来源。
戚辛漂浮在半空中。
那人仍是他们初见她时的模样,身上穿着有点不合身的工作西服,脚上的廉价皮面鞋一尘不染。几缕发丝飘过她苍白的脸,被她唇边的黑血黏住。
戚辛静静地注视着两人。
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箍着一团黑红的事物。
那是条脏兮兮的红毯,已然被黑血浸满。毯子边缘散落着**浮肿的怪肢,粘稠的污血正顺着那些毫无生气的怪肢流淌。
钟成说瞳孔骤然缩小——那毯子里的身体,本不该那样瘦小。
在那肮脏红毯的边缘,露出小半破败的肉身。
当着他们的面,“戚辛”毫不在意地垂下头,咬上那鲜血淋漓的肉身边缘。她的嘴巴张到不似人类大小,一口便咬掉了半个头颅大小的肉块。
就像那不是一具曾属于人类的身体,而是一块充满空气的血腥棉花糖。
非人的眼神,前倾的身体。尽管面前两个对象的年龄和性别完全对不上,钟成说还是忍不住想起了某幅阴暗的油画。
农神食子,气氛大概如此。
与他们相处时,戚辛的眼神总是很平淡。如今平淡被撕破,内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与冷漠。
殷刃脚腕上的骨铃疯狂作响。一道又一道防御环绕两人周身,漆黑的长发滑过柔软翅膀,在红布边缘蓄势待发。
他死死盯住漂浮的戚辛。
活了千年之久,他从未感受过这么恐怖的压迫感。如果说“窥视感”只是一块砸来的山石,他们现在正面对着巍峨山岳。
更可怖的是,尽管戚辛身周煞气浓稠,几欲沸腾,她身上却没有漏出半点类似于凶煞之力的东西——仅剩的凶煞之力残余,无疑来自于她的食物。
这个世界上,存在这种“东西”吗?
当初狗东西口中的“弱者”,如今看来真的是分毫不差。殷刃在心中苦笑——怪不得那家伙一直在装死,换了他是狗东西,在身边发现这么个存在,必定也会用尽一切手段自保。
不说他还没有得到凶煞的全部力量,哪怕他能将那些力量运用自如,也不是面前东西的对手。
他于戚辛,无异于婴儿于壮汉。虽然不是天堑般无法逾越的差距,但足以令人绝望。
他们甚至无法逃跑——这个力量差下,把后背亮给对方,只会死得更快。
那具属于女性的纤瘦身体里,散发出独属于上位者的震慑气息。她未必刻意如此,但警惕早已存在于弱势一方的本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