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还会出门售卖灵器的时候,总会给家里的钟异木雕贡上一两个甜果,亦或是粗粗的燃香。她从不向他解释这些,但走入玄学界后,黄今不想知道也得知道。
某个雨夜,黄今曾在一家小餐馆喝酒。当时是凌晨三点,他是店里唯一一个客人。
他看着老板瞥了眼时间,从木柜里请出一尊钟异雕像,虔诚地放了几块糖糕上去。
“夜行人?”黄今喝光手里的酒瓶,瓶底磕上桌面。
“你也是吧。”那个六七十岁的老板笑笑,“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你身上的物件儿都不错。”
黄今看了眼身边装满灵器的袋子,哼笑两声。
“您也拜那东西啊?”
通常黄今不喜欢与陌生人说太多。今晚可能是酒精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恍惚之间,他看到母亲瘦削的身影,在小塑像前恭敬地低下头。
“讨个好彩头,求求平安。普通人拜关公拜财神,咱们拜拜钟天师,这叫对口。”
听见黄今语气不客气,老人也没恼。他翻出半瓶白酒,坐到黄今对面,目光还瞧着钟异的画像。
“我家这一脉有个传说,说是祖先是钟异收过的小徒弟。那可是封印六煞的大天师,我家这一脉的绝学全凭当初学来的几手。”
老人半开玩笑地说道。
“怎么可能有人能单枪匹马封印六煞,”黄今带着醉意笑
,“当时肯定有许多帮手,最后就凸出他一个……古今中外那些神仙故事不都这样来的么?那个钟异,估计当时也就是符行川那般水平,到底还是肉身凡胎。”
他的母亲也曾日日祭拜钟异,可她的结局呢?
他见过太多人身上带着雕刻有钟异的灵器,他也见过太多悲惨不已的结局。这位神仙在他的生命中穿针引线,织成一张灰暗的网。
不过是找个寄托,求个心安罢了。要是这世上真有神仙,为什么他们只能遇见邪物、吃遍苦头,却遇不见神,也升不了仙?
黄今又给自己开了瓶啤酒。
老人定定地看着黄今,突然笑起来:“你这后生……”
他轻轻放下装白酒的小酒盅。
哒。
无数黑暗瞬间爬满墙壁。墙上的菜单、广告海报、付款码统统被遮住,只剩一片没有景深的漆黑。下个瞬间,黑暗中睁开无数横七竖八的人眼,眼睛与真人大小无异。
就那些眼睛的位置看,这片黑暗更像无数人形阴影纠集而成的。
那些眼睛在四面八方转动,齐刷刷看向黄今。
鬼群。
这是前所未见,又强悍非常的驭鬼法术。尽管那些视线中没有敌意,压迫感还是雪崩般倾塌而来。黄今的酒瞬间醒了大半,连忙在椅子上坐正。
只要老人一声令下,自己整个人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然而老人只是好笑地看着他,又敲敲酒盅。那些鬼影水渍般渗入墙内,快速消失。
“这就是当时那位大天师教的。据说他编出这个术法,只是为了教小孩数数。”
黄今:“……”
确实,鬼群眼睛一闭一睁就行,百以内的加减法易如反掌。方便是方便,但这位大天师的脑回路着实有点不对劲,小朋友真的不会留下心理阴影吗?
“我祖先总是数错数,就被授予了这个术法……轻松弄出这种等级的术法,可不是凡人能做到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天天说见不着神仙,最基本的玄学故事都忘了。”
老人摇晃酒杯,白酒散发出辛辣的气息。
黄今:“您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