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这不见半分往日柔和更显不怒自威的气势有点把人吓到了,谢展原本心虚的眼神晃得越发有些厉害,他如同给自己打气似的深吸了口气,这才重新将目光定格到师兄脸上。
“那天晚上,就是12月20日晚上的9点57分,秦姗离开前台之后就到了咖啡店侧门附近的一间卡座,先是看了会儿书,还喝了杯咖啡,他一直坐到了21号的凌晨1:54分然后回到侧门后面的单间,应该是去休息了。师兄,就算他后来又从单间里出来也和罗涛案发的时间完全对不上。”说完,他从随身包里摸出了好几张照片交给了一旁的小林。
“这是当天晚上我拍的,你们可以看看。”
这些照片是用经纬相机拍的,不同于手机应用商店里下载的那些经纬相机可以后期重制,徐子轩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谢展用公安部自行研发且仅供内部使用的经纬相机拍摄后打印出来的,从时间、光线、角度他甚至很容易就判断出了当天谢展在拍摄的时候身处的具体位置,就在马路咖啡店斜对面不远处的一条半截巷子的广告牌后面。
而且,这些照片都放大得十分清晰,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能认出坐在卡座靠窗位置的这人百分之百就是秦姗。
这确实是秦姗在罗涛案上铁板钉钉的不在场证据。
小林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来了个急转弯,虽然是没必要再去交警支队拷什么道路监控了,但罗涛案已经过去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出现了嫌疑人,想到转眼间又得重头再来心里就像是梗着一股气似的,语气也有些不太友好:“谢博士,你为什么会去跟踪秦姗?”
对上师兄那双透彻的眸子,谢展晃动的眼神猛地避开,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尖又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避重就轻道:“总之,这总能证明”说话间,他握在掌心里的手机“呜”地震动了一下,拿起一瞄,脸上神情不禁微微有些变色:“秦姗是无辜的吧?”
这小子,怪不得安灏禹总是说要被气炸,要是他在这儿只怕早就一脚轮过去了。明明自己都还在停职期间,自己都还没洗清平城区养老中心万有德案的嫌疑,倒是屁颠屁颠地来给一个素不相识之人证明清白,徐子轩疑惑不解的同时,却也直观地察觉到了在这不同寻常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难以让谢展抗拒的因素。
那个人,真的太可怕了。
他相信谢展,因此更不愿让自己的同事、自己的师弟无端跳入深渊。
徐子轩的内心在隐隐不安着:“照片里的人被放大,并不是为了让我们看清他是秦姗吧?”一边反问,他一边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朝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陡然间,谢展被问得一塞,张嘴刚支吾了一下,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他的师兄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板着张脸一语道破了他煞费苦心隐瞒的真相。
“是不是?你是为了截去照片里另外的一个人,张文佳。谢展,你不是在跟踪秦姗,你是在跟踪张文佳。你之所以会去平城区养老中心,也是因为张文佳。”话音刚落,徐子轩的脚步已然停在了审讯控制室的门前,只听“嗒”的一声出去的门就被锁住了,他狠狠盯住瞬间大惊失色的师弟:“你就给我站在这儿好好看看,他秦姗到底是不是无辜的!小林!”
小林闻声立正:“到!”
“好好看着他,”徐子轩没好气地抬手指了指谢展的鼻子:“这小子要是敢动半步,你就直接给我拉警报!”
余光瞄了眼此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谢展,小林一声“是”答得爽脆。
z省云中市,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审讯室。
徐子轩心里有气,连带着打开又关上审讯室门的时候力道都比平时重,也没理会安灏禹、张小墨两人向他投来的疑惑目光,径直走到审讯桌前就把刚刚那几张照片一把甩在秦姗面前,敲了两下桌子。
“有不在场证明,为什么不早说?”
垂眼看向照片的瞬间,秦姗的眉毛忍不住跳了一下。
见他不说话,徐子轩也没有丝毫纠结,而是直接抛出了那个心里最想知道的问题:“张文佳,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秦姗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可捉摸:“或许有的人,只是在做一些警察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情。”
安灏禹微微咋舌,他这才想起,在马路咖啡店徐子轩问秦姗是不是让服务生给张文佳带了什么话时,他的回答是“什么话”——从头到尾,秦姗都没有否认过自己认识张文佳。
徐子轩紧紧攥起了拳头:“你们知道为什么警察做不到吗?因为警察永远不会去利用无辜的人,更永远不会去伤害甚至牺牲无辜的人。”
“无辜?谁无辜?”抬眼直视面前那张泛着冷然笑意的脸,秦姗反问他:“冷藏车司机田胜无辜?假心理医生黄石水无辜?”
“外面那个小伙子是不是无辜?”徐子轩手指审讯控制室的方向,又狠狠戳了戳桌子上的照片,嘴角抿起的弧度愈发冷冽:“谢展他为什么会被牵扯到养老服务中心的命案里,又为什么会拿这些照片来证明你的清白?你心里没点数?”说着,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张照片展示给秦姗看,这是他之前去安南市调查纹身店老板中毒案时在医院重症监护室外拍的:“看到没?安南市的那个纹身店老板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浑身上下插满了各种管子,你告诉我他又是不是无辜?只是为了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黄石水身上,你们简直无所不用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