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鸥笑起来,弯着雾水朦胧的眼睛对他说:“好,我一直都听老婆的话。”
把燕鸥哄睡之后,季南风就转身去给医生打电话,他已经做好了被劈头盖脸骂一通的准备,却没想到医生只是问了燕鸥的状况和他们二人的想法,便告诉他季南风了一些护理方法,给他开了些药。
“这些方法只能起到退烧和暂时缓解疼痛的作用,治标不治本的,回来入院治疗的话,或许还有机会延长生存期。”医生良久才说,“不过这都是你们自己做的选择,都是可以理解的。”
季南风哽咽了一下,连忙说了谢谢,便再说不出任何话了。
等他挂了电话,准备抽时间出去买些药的时候,燕鸥又睁开眼睛,唤了他一声:“……老婆,你有空顺便把爸爸妈妈的礼物买一下吧。”
买衣服的时候,燕鸥还反复强调,一定要两个人一起给爸妈买礼物,现在,这人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态确实赶不上了,那不可撼动的原则也就这么轻易瓦解了。
季南风记下来他的要求,临走前跟他说:“我不走太远,你有事打我电话,如果一会儿精神还好可以跟我视频,我带你一起挑。”
燕鸥听着,眼里的遗憾也消散了:“好,就当我也一起去了。”
异地开药比想象中麻烦很多,季南风拿着病历、挂了当地医院的门诊号,又兜来转去忙活了好久,才凑齐需要的药物,接着他又去附近买了一些医生推荐的水果和食材,打算给燕鸥好好补补身体。
等他忙好了燕鸥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天,给燕鸥定好了午餐的外卖,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去给燕鸥的父母买礼物。
燕鸥看不了字,季南风便只能给他发语音:“崽崽,外卖让他房门口,到了我会给你发消息,现在我要去给爸爸妈妈买礼物,你如果醒了想看看的话,可以给我打视频。”
燕鸥应该还睡着,没有回他消息——他有一点不放心,但又觉得他能多睡一会儿挺好的。
带着满心的纠结与惴惴不安,季南风把车停好,来到了附近的商业街。
临近过年,大街小巷都热闹起来,人们成群,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一片祥和喜气。
如果能和燕鸥一起,那家伙叽叽喳喳的,也必然热闹。季南风一边想着,一边握紧了手机,孤零零地走在团圆的气氛里。
和他在一起之后,季南风就几乎没有一个人待过,不管是出行还是工作,他们都尽可能地陪在对方身边。但自从燕鸥生病之后,他就慢慢开始一个人上街买菜,一个人去医院取药,甚至像这样,一个人在热热闹闹的人群里乱逛。
他其实挺不适应的,尤其是看着身边的情侣卿卿我我,看着不远处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看着姑娘小伙们奔跑嬉闹……这一切都是他融不进去的,这让他仿佛又回到认识燕鸥之前的日子,那种游离于一切之外的孤独生活。
季南风看着满大街琳琅满目的店面,茫然的无措感渐渐将他淹没——没有燕鸥在身边,那个平日里做决定很果断的自己,居然连第一步要去哪里、该做些什么都拿不定主意。
他不敢继续细想,尽管如此,还是有个声音在悄悄告诉他,自己迟早是要独自面对这一切的。
这个念头响起的一瞬间,季南风就强迫自己走进了附近的一家特产店。燕鸥告诉过他,控制不住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要让自己忙起来,做些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潮汕的特产有很多,主要是以茶叶、点心、食材为主,眼前的店铺主要是卖当地的一些小糕点,售货员正操着一口带着广东味的普通话,忙忙碌碌招待来往的客人。
“小弟,尝尝腐乳饼嘛?好好食的!”热情的阿姨拦住季南风,让本来就处于退缩边缘的他更加惶恐起来。
“没事儿,我自己看看。”季南风推脱道,“谢谢您。”
等把人支走了,他又开始埋怨自己——明明燕鸥陪着自己的时候,都已经学会主动跟别人搭话了,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就瞬间被打回原形了?
他硬着头皮在店里逛了一圈,因为没尝过,也不知道怎么选,就又什么都想买。
没精力想太多,他干脆拍了几个比较畅销的零食拍下照片,准备一张一张发给燕鸥,问他买什么好——但家伙明明比自己选恐更严重,季南风想到他看着照片一脸崩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便就停下来他发照片的动作。
似乎是心有灵犀似的,自己刚想联系他,这个失联了一个早上的人终于打来了视频。
看到燕鸥窝在被窝里的脸,纠缠着季南风的纠结、憋闷、惶惑、无助瞬间统统消散了。
他的眼里也露出了笑意:“崽崽醒啦?饭吃了没有?”
燕鸥看起来还有些低烧,平日里苍白的脸红扑扑的,眼睛里还有一层蒙蒙的水雾。但看起来他精神已经好很多了,表情也难得地轻松起来:“嗯,老婆买的粥真好吃,我感觉吃完之后胃口都好多了。”
很明显,他还没有什么力气,说话都轻飘飘的,嗓音也有些喑哑。
他低声咳了两声,知道季南风又要问,便抢先一步开口:“身体已经好很多了,没那么难受了,等你回来,我晚上跟你一起散步~”
这话一说,季南风就放心了,转而把镜头转过来:“我现在在特产店,这边都是卖点心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挑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