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警察在一间废弃工厂里找到霍衡”苏明说到这停了下来,下颌微敛,似极其不忍一般,“霍衡被挂在梁上……头被割了下来”
萧冉浑身巨震,脸色也变苍白了。
“市局介入调查,怕引起恐慌强制将这事压了下来,对外只称是偷渡客所为。秦伯伯出于人道主义不追究霍衡的责任,还给了霍家一大笔钱,算是安抚了亡者”
人道主义?
萧冉在心里讽笑了下。
堂而皇之的安抚亡者,明火执仗的人道主义。
“其实,我一直认为霍丞”苏明叹了口气,表情和语气似惋惜,似同情。
他把方向盘打了个弯,车子停在路边。
苏明看着萧冉,考虑的久了,才语重心长道,“当初不看好你们并不是我觉得霍丞不好,相反的,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况且你喜欢他我早就看出来了,也真的为你感到高兴。只是,即便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后,也不会有人重新翻出大家早已忘记的事情,可我不信霍丞能放下。他是一个心中有仇恨的人,他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你跟这样一个人搅和在一起人生注定不会平顺”
“不要说了”萧冉心脏像被麻绳绞着,近乎破碎,“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懂了,谢谢你,苏明”
萧冉没有迟疑的推开车门,快步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她右手抱住自己的左臂,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那不争气的眼泪流下来。
那日的事情又回来了。
她再次去见了傅修直,她请客吃饭,约在御鼎包间。因为是第一次吧,他很赏脸,也不追究她不懂事又极其鲁莽的行为,但有些疑惑她不得不问。
傅修直虽然犹豫了一下,所幸没有跟她拐弯抹角,“老霍手上握着一项专利,他大学时开发的一个技术软件,一项能让山谷转危为安的技术。老霍凭手上的这个筹码毫不夸张的说,他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可他却把这项专利产品给我用,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霍丞不傻,他有要求”傅修直一字一句道,“让秦昊沣身败名裂”
萧冉倒吸了口气,指甲陷进肉里。
傅修直往座椅一靠,笑着,“不然你以为,我跟霍丞之前并无交情,他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因为他深知凭他一己之力创建一家新的公司,要想动摇秦氏这课大树有多难,秦昊沣因为霍丞父亲的事,对霍丞有所忌惮,指不定怎么制裁。借山谷这个平台,搞垮秦氏,这是他为我办事开出的唯一条件,也是我留住他的筹码。一个被仇恨控制的人很疯狂,也是最叫人放心的,我把公司交给他,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是一场豪赌,很显然,我赌赢了”
豪赌。
筹码。
萧冉如坠冰窟,万丈玄冰直刺心口,疼到几乎死去。
那天,傅修直告诉她,压在霍丞心里十一年的事情,他用了他人生中的十一年只为做的那一件事,现在,该有个结局了。
结局。
好一个结局。
萧冉看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人,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是狩猎者,是下棋的好手,他总是用瞧脚下泥的目光看棋局上的每一个猎物。
过去是,现在亦是。
萧冉声音压抑,“傅总,你有把霍丞当做过朋友吗?即便你们当初是因为各自利益而牵连在一起的,可是这么多年,你有没有那么一刻,觉得,霍丞他是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这是什么话?”
“如果有,我万分感激却不得不添一番忧愁,霍丞要做成的那一桩事,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更明白其中凶险。十一年步步为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谁能保证他能功成身退。豪赌,这个赌注确实够大,确实是傅总的行事作风。秦氏扎根海市多年,坐拥的财富,权利,惹多少人眼热,谁不想除之以便取而代之,霍丞的这番筹谋想必正中傅总下怀吧”
傅修直看她良久,竟是点了一下头,简短有力道,“是”
萧冉双目已然赤红,“傅修直,说实在的,在你为重振山谷把霍丞推向那个位置时,是不是有筹划过,在情况对你不利的时候,他是随时可以被放弃的。说到底,在你眼里这不过是一场游戏,或许你玩厌了,不想玩了。又或者,如果秦昊沣那条老狗发了疯见谁就咬,到那时,我的霍丞又该由谁保全?”
她的霍丞,她最爱的人,自己唯恐伤他分毫,他却因一个仇恨,甘愿过着十一年刀口舔血的日子,亦不曾有一刻从精神所受的极大痛苦中爬出来。
自责,懊悔。
霍丞,他死也会死在山谷。
如今,她算是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霍丞,棋子?何其可笑,又何其……悲戚。
她想去找他了,她想去见他,有很多话要问的,她还要跟他道歉的。可是她离他那么远,怎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