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怀信去常信县赴任,两人就没闲下来过,难得今日有大半天无事忙,两人颇有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感。
把所有公事放到一边,谈谈定亲那日的安排,说说这府城的种种,还说了说修成最近学业上的进步。
见怀信对自己的以前感兴趣,乔雅南虽然觉得那不是她,但又觉得那也是她的一部分,她也不纠结,带他去看自己的书房。
房间不算特别大,但是光线极佳,书桌上笔墨纸砚,笔架等等一应俱全,两面墙的书柜装满了大半。
乔雅南去到左边张开双臂抱住:“我带了不少书到桂花里去,书柜都空了些。”
沈怀信去到另一边随手抽出一本,是《春秋公羊传》,再抽出一本,有些意外的回头:“你看《尸子》?”
乔雅南走过来,翻了翻,点头:“‘天地四方曰宇,往来古今曰宙’,很有意思。”
“还有他的时间观,其生也存,其死也亡。”沈怀信显然非常喜欢尸佼这位圣人,靠着书架席地而坐,抬头看着她的眼神明亮极了:“我还喜欢他的‘天子忘民则灭,诸侯忘民则亡。民者,水也。百姓若流,夫民之可教者众,故日犹水也’,说得太对了!”
万幸‘乔雅南’学过的东西都还留存在身体里,不然以她那点底子聊不了这样的天。
乔雅南坐到他对面托腮道:“‘保民而王’,民与王权如水与鱼、水与盂、马与御。”
沈怀信倾身追问:“你认同的,是不是?”
“我认不认同不重要,那位认同才重要。”乔雅南指了指头顶。
沈怀信挪近她一些低声告密:“我爹曾给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授课,去了半天就被其他大人齐上折子罢免了。”
乔雅南看他扬着那本《尸子》意外极了:“老狐狸给他讲《尸子》?书院都不讲这个吧?”
沈怀信被那声老狐狸震了震,回想起之前她称呼时总要拐个弯,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在心里肯定都是喊老狐狸的。
乔雅南反应过来忙补救:“咳,我是说,老大人给皇上讲《尸子》?”
“对。”沈怀信只当没听到,忍住笑道:“他还不讲宇宙观,不讲时间观,就讲重民。”
乔雅南不懂就问:“这并没有错。”
“是没有错,但当时皇上才十岁,学这些还太早了。一个君王的仁德,需得建立在心智成熟,对种种拿捏有度的基础上。”
乔雅南更不解了:“我想不到是正常,可老……大人那么睿智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
“他就是故意的。”再次听到这个‘老……大人’,沈怀信就听得非常懂了,并且自动翻译成老狐狸,笑得非常开心:“他不乐意去东宫带孩子,但又不能抗旨,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先皇把他叫去骂了一顿。不过后来,先皇仍是让爹专门去给他讲了《尸子》,算算时间,应该是在皇上登基前两年,那时先皇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乔雅南时常觉得自己在老狐狸的事情上过于大惊小怪了,可她也觉得这不能怪她。
皇上是谁?是看他一眼都是冒犯天颜,是他一句话就能要你的命,要你全家的命,要你全族性命的最大boss,是放个屁你都要说是香的最高规则制定者,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