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针剂的药效完全下去,镇静后知后觉地发力,于顽脑袋有点昏,像吃了毒蘑菇一样,眼前如万花镜,浓艳的色彩扭动交织,慢慢侵蚀占领视网膜。
靠……这里的植株怕真是能致幻,于顽狠狠甩头,重呼一口气,凭感觉选了个方向屏气往前走。
找荆澜生,找荆澜生。
风有刮大的趋势,空中异物颗粒感加重,于顽眯了眯眼睛,扒拉一下脸,是沙,抬头看见蓦然宽阔的前路。黄土开裂,缝隙能达一脚宽,几十米前是冒着寒意的巨大沟壑,遥遥可见同样死气沉沉的对岸。
是地裂,他走到这儿来了。
那应该还要有恶犬?于顽敲敲昏沉脑袋,谈进不是要重现密林生存吗,怎么不放狗出来了。
森林里的迷香花似乎还有残留,于顽朦胧听到几声狗吠,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只有强劲的风在刮蹭耷在裂口边的铁索装置的遗骸,发出敲击空铁的声音。
于顽走近裂口,抬手抚上生锈的废铁,装人的空笼被砸得变形,这是他十来年前九死一生的地方,很奇异的感觉,他站在了故事里的置景前,但故事里的所有参与者全然不见,只有一派死气破败,像是来晚收场了一样。
再往前几步,站到裂口边缘,这里的土块就不太稳固了,受了力簌簌砸下去几块,转瞬就被黑渊吞噬,连落底的声音都没有。
荆澜生当年从这儿掉下去了,他现在会在里面等我吗?于顽有点神志不清,黑渊就此有了吸引力,没有人鱼魔音,也没有满船金币,靠一个意识昏沉年轻人的臆想就让人生发投海探索的意欲。
“荆澜生”
于顽朝下面喊了几声,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此举动有什么实际意义,这又不是十几年前,荆澜生掉下去的那个时候。
回音撞崖,层层消减,于顽有点无力地半跪在崖边,一瞬间和十几年前的跪在崖边撕心裂肺呼喊荆澜生的自己重合了,过了十几年,他又一次把七七弄丢了。
草了,于顽咬牙,朝着身后密林大骂:“操你妈的谈进,滚出来!!把人还给我!滚出来!”
无人应答,于顽眼底血丝一片,他觉得处处都是眼睛,谈进一定躲在后面,像看疯狗一样看他。于顽狠踢一脚废铁遗骸,一声沉闷钝响后,搭靠在崖边的废铁微微晃动起来。
废铁遗骸本就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现下被于顽踹了一脚,吱呀吱呀地颤个没完。身后密林响动一阵,突然窜起大片黑鸟,于顽稍了稍身,察觉到异样。
地上尘土抖散起来,细微共振从脚底传到大脑,于顽识别频率的瞬间,脚下震动陡然加强,于顽放低重心保持平稳,眉头紧皱,这是,地震?
自然力容不得人类多思考一秒,地壳深处的力量狂吼爆出,霎时间地动山摇,沙土四起,本就被撕裂过的大地瞬间又裂出百道豁痕,靠近地裂的土地一寸一寸地脱落陷进黑渊,于顽弓着身,在已经产生坡度的裂地上狂奔,身后裂口像是察觉到猎物即将逃跑一般,黑色的血盆大口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越张越大,紧紧追住于顽。
这他妈比恶犬追击刺激多了,于顽丝毫不敢放慢速度,扬起的烟尘堵住冒烟的喉咙口,面前是刚进来的密林,一棵巨大的黑树稳稳扎根进土地中,活动的裂口追上于顽脚后跟,于顽脚尖用力,奋力一跃抓住黑树的粗壮枝干。
地震波戛然而止,根茎稳扎密布的密林土地只狠狠地摇晃了数下,一切便偃旗息鼓。
于顽心脏还在狂跳,他全身悬空,脚下是才大肆扩张的漆黑的深渊,于顽抓住枝干的手收紧几分,被迫清醒的大脑突突地跳,真行,谈进没放狗,倒把地震搞出来了,这是要玩死他。
于顽喘了几口气,攀上枝干准备爬上去,突然又是一阵细密的震动。
余震?
于顽顾不得多想,腰腹用力勾卷住枝干向上攀爬,刚爬上去扶稳时,清脆的断裂声悄然撞击耳膜,于顽顿住,承受他全部重量的枝干正一丝丝地断裂,于顽连着分支一点一点下滑。
草了,于顽咬牙,在最后一点连接脱落前借力荡向主枝干,在抓住受力点的前一秒,一只手掌大的黑灰活物窜出,于顽手猛地一滑,堪堪擦过斑驳树皮,没有任何托举物,整个人直直往下坠。
妈的臭猴子!
声音在消失,一线白昼越来越远,于顽和无数枝条石头一起被吞进深不见底的巨渊。
老子的结局竟然是摔死,于顽在坠落时这么想,谈进那个神经病还真以为自己是块无瑕白玉,以为自己能像超人一样死里逃生,其实自己没了荆澜生什么也不是,十年前十年后都是这样。
失重产生眩晕,于顽蜷着身子护住脸,想着这样荆澜生来认尸体的话会容易一点,不过这么高的话,会摔散架的吧,妈的这辈子还没这么丑过,上一次有这种濒死的感觉还是游轮坠海那次,这次没荆澜生救他上岸了,他怕是直接要摔进忘川河里。
意识中断,于顽闭上眼睛。
第80章
像过了一个世纪,滴答水声敲醒浑浊幻境,于顽缓缓睁眼,无神地望着裂谷之上一线残阳,好久才晃过神来,猛然直起身子。
傍晚了?这是地裂底?我死没死?
于顽从头摸到脚,除了气温骤降身上有点冻僵和脸上被碎石划开几道口子外,什么事儿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