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大惊:“你是猪吗?你以为让她走投无路,她就肯扑进你怀抱吗?”
那天,他拿到贝斯特涉案的关键证据,约出叶之南,是真的怀有重修旧好的心思,但几句话就谈崩了,他的示好被叶之南视为胁迫。
他怒而向警方提交证据,诬告叶之南是为权贵洗钱的白手套。叶之南被带走后,他在办公室躺了一夜。警方必能查出真相,叶之南脱身不难,但他从此被困住了。
爱他,恨他,用尽手段,仍得不到他,还在情绪失控下,把这段关系推向了绝路,也许,他本该死在那年深冬的雪夜里……
成年人残酷的厮杀之爱超出了秦峥的人生经验,良久,秦峥说:“你应该向她赔罪,跟她说你后悔了。”
他茫然地看窗外:“我没脸去见他。”
秦峥问:“那你打算怎么挽回?”
他无言可答。有件事他骗了秦峥,他的飞晨资本不是被他卖掉,而是被父亲收回,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如今他的日子不比大房那两个姐姐好过,衣衫光鲜,出行架势足,但每个月到账就那点“零花钱”。
秦峥招手让侍者再开一支酒,断然道:“赚钱,买回她公司,把一切都赔给她。”
少年还不到20周岁,但举止已有他父亲秦望的影子了。他很发愁:“需要很多钱。”
秦峥眯起眼,玩味地看他:“你不是已经跟我混熟了吗?”
他一惊。秦峥端起威士忌闻一闻,笑嘻嘻:“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口,托我把你引见给我家老头?”
他僵着一张脸,听秦峥分析他。自小,总有形形色色的人,用各种方式讨好秦峥,只为接近他父亲,得到些微好处。他第一天看秦峥打球,秦峥当他是歇脚的路人,但第二天,他又出现,就该是另有所图了。
秦峥几次掷以篮球,是为试探他。一试,就试出他不会打篮球。会打球的人会本能地用手去接,很少偏头躲开它。
不打篮球的人哪有一日日看人打球的瘾?秦峥说:“总不能是你看上我了吧,我又不是女的,那你就是冲着我家老头去的。”
看似不谙世事的少年很通透,还直言不介意被他当梯子:“你比我同学有意思多了。不过我家老头的核心班子成员都跟了他几十年,一般人进不去,我才刚上大学,说话没分量,而且我和我家老头不熟。”
他说:“不是你爸,是你。”
轮到秦峥愣了:“你想投靠我?”
底牌既已亮出,他把话都摊开了说。就因为母亲不是父亲的原配,就因为自己不是长子,便只能被划在父亲的主要生意外,守着一亩三分边缘之地,过点安分守己的小日子?据他所知,秦望的长子秦杉无甚商业才能,但秦峥何其聪慧,当真甘心吗?
秦峥听了直笑:“你还真看上我了。想当我的谋臣,帮我把太子拱下去,是吧?”
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不认为你不想当继承人。”
秦峥说:“但我其实不用对付大的,老头说大的话很少,对经商没兴趣。”
他和秦杉有过一面之缘。前年底的跨年音乐会上,秦杉和乐有薇牵着手,跟他在现场碰过面。
那两人一看就沉浸于热恋,浓情蜜意化不开。秦杉长相清朗,家里有钱,还肯豁出命保护乐有薇,乐有薇不可能为了叶之南放弃他,叶之南身边的位置仍将空缺。当时他心中警戒解除,笑得很高兴。
就算秦杉无心从商,未必经得住乐有薇的怂恿。那女人野心勃勃,几年前在香港佳士得拍卖场初见,他就记住了她的眼睛,漆黑得慑人,亮得像火在烧。
那是一双跟他母亲很像的眼睛,不加掩饰的野心,不假思索的机会捕捉能力,行事直接,无耻得窗明几净。她是他在情场上的劲敌,也是秦峥在商场上的劲敌。但出乎意料,秦峥给出一个很肯定的结论:“你和你大哥大嫂关系不好,不来往,但我和秦杉互相不讨厌,我和他打不起来。”
他静静听下去。去年,秦望胃溃疡做手术,秦峥被母亲拽去探望,在医院偶遇秦杉,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第一次相见。当时秦峥想,秦杉长得和他不太像,但看着很友善,甚至是悲悯,像历史课本封面上的佛像,目光慈悲关切。
贝斯特拍卖公司伪画案发,秦峥母亲投案自首,秦峥自残,被父亲秦望送去就医。随后秦峥得知,秦杉为何用那样的目光看他,因为他看出秦峥患了躁郁症,还向秦峥母亲建议立刻治疗。但当时秦峥母亲讳疾忌医,没听秦杉的。
秦峥每年做两次常规体检,报告单显示他身体健康,他以为自己脾气差,才总是心浮气躁,大喊大叫,父亲则认为他是青春期叛逆。若非秦杉提醒父亲多关心秦峥,秦峥可能会因自残而死。
刚开始,秦峥觉得患病丢脸,但心理医生说是他母亲逼他上进过甚,他年纪太轻,无法消解重压,才患上躁郁症,所以他是受害者,而且躁郁症是常见病,医生积累了不少治疗办法。
既是常见病,就能坦然面对,坦然克服。秦峥说:“那天我说我有躁郁症,你还挺惊讶,没想过我连这个都说吧?但是医生说,生病就治,没什么不能说的,她还说我已经好了。”
他心里有些酸意,秦家兄弟的关系不难修复,他和大哥却不会有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