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新科进士已被赐官了,但不过月余,原先宣帝看中的几个,有人已倒戈至徐相阵营,有人一腔热血想除掉徐相这个奸佞,到头来,却反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除此之外,宣帝与徐相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即便有皇后徐映月从中调停,如今形势仍不容乐观。而文王那边也不安分。
文王行二,按长幼论,宣帝还要叫他一声二哥。当年先帝忌惮徐相的权势,怕宣帝继位会致外戚专权,所以曾考虑过废了宣帝,改立文王为太子的。
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最终继位的还是宣帝。
而宣帝甫一继位,文王便自请去了封地。
这几年,文王老实本分,逢年过节请安的折子也从未断过。再加上派去监视文王的人传讯回来,说文王并无异动,宣帝便没怀疑文王有过不臣之心。直到琼林宴,姜毓回宫时遇袭。
虽然刺杀姜毓的死士被抓后,悉数自尽了,但通过蛛丝马迹的线索,宣帝还是锁定幕后凶手是文王。
所以宣帝采纳了谢沉霜的意见,下旨召文王中秋回上京团圆。但就在谢沉霜回京前夕,宣帝却收到了文王称病告罪的折子。
显然文王是知道,宣帝怀疑他了,所以才称病不肯来上京。
自文王去封地之后,他为人随和,又乐善好施,在当地百姓中颇有声望。如今他称病不来上京,宣帝也不能强行派兵将他绑来。
但文王这人表面质朴憨厚,实则狡诈无比,不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宣帝不放心。所以同谢沉霜商议过后,宣帝又发了一道圣旨召文王回京。
从宫里出来后,谢沉霜原本要去趟户部找周允的,但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府。
戚蓉和谢博仁早已听到谢沉霜归来的消息了,两人正坐在谢家的花厅里等谢沉霜,谢博仁照旧拉长着一张脸,虽然极力克制,但眼角眉梢里,还是流露出些许不安。
而这份不安,是源于谢沉霜去了蜀城。
邹妙棠的名声太大了,即便是在上京,谢博仁也听过她的事迹。当年邹妙棠离开谢家时,谢沉霜已经七岁了,早已是记事的年纪了。虽然当时,他逼着他们断了个干净,但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母子,谢博仁生怕谢沉霜此去见到邹妙棠,母子之间又生出什么情谊来。
谢博仁有些坐不住了,但一转头,见戚蓉仍面色平静坐着时,谢博仁忍不住道:“大嫂,你不着急?”
“着急什么?”戚蓉反问。
“沉霜此行是去了蜀城,他定然会见到那个人。”邹妙棠在谢家后宅生活了八年,一直是不可说的存在,即便到了如今,谢博仁提起她,都会用那个人三个字代替。
戚蓉神色平静放下茶盏,面色淡然:“他们是母子,即便相见,也并无不妥。”
“什么母子!大嫂你才是他的母亲!”谢博仁立刻怒声反驳。
谢博仁这人向来注重仪态,可一旦遇到跟邹妙棠有关的事,他的情绪便极容易失控。
戚蓉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要再说话时,外面响起仆从欢喜的声音:“大公子回来了。”
戚蓉与谢博仁二人便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邹妙棠,谢沉霜进来,冲他们行了一礼,谢博仁一板一眼问了些赈灾的事,谢沉霜一一答了。
而戚蓉则拉过谢沉霜,美眸里流露出几分心疼:“这趟出去回来瘦了,晚上母亲让人炖些汤水好好补补。”
谢沉霜笑着应了,想了想,他还是同戚蓉说了:“母亲,我此行去蜀城,见过我娘了。”
谢博仁脸色骤变,当即便要发作,戚蓉却淡淡扫了谢博仁一眼,继而轻轻颔首,柔声同谢沉霜道:“她在蜀城,你既去了那里,自是该去见她一面的。她如今身子可还好?”
“我去时,她染了风寒,病了一段时日,不过我从蜀城离开时,她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说到这里时,戚蓉想起了一桩旧事,同谢沉霜道,“我记得,当年她刚进府时,身子很好的。后来生了你之后,身子便没从前那么好了。”
或许在旁人眼中,戚蓉与邹妙棠之间,该是敌对关系,但其实并不是。
在这世上,女子之间并非全都是勾心斗角,亦有惺惺相惜的珍贵友谊。
她们三人之间的事,并非是世人口中两女争夺一夫的戏码。邹妙棠进谢家是为履行承诺,以及孩子能有个父亲,而戚蓉与谢徵的婚事,不过是两个家族之间利益的置换,所以她们之间对彼此并无敌意。甚至在几次交谈后,两个人反倒还成了好朋友。
当初邹妙棠在谢家时,戚蓉与她相处的极好。戚蓉名下好几处铺子的账,都是邹妙棠帮忙看的。而戚蓉知道邹妙棠是江南人,她的货船去江南时,戚蓉会特意嘱咐伙计,让他们多带些江南特产回来。
甚至于当年邹妙棠离开谢家时,戚蓉是唯一一个同谢沉霜说,让谢沉霜不要恨邹妙棠的人。
谢博仁最是听不得这些,他想插嘴说话,奈何戚蓉与谢沉霜母子二人说的极为融洽,他舍不下脸面融入进去,只得捧着茶盏,冷着脸坐着。
过了没一会儿,戚蓉松开谢沉霜,让他回去歇息了。待谢沉霜走远之后,赶在谢博仁开口之前,戚蓉先一步道:“二弟,沉霜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稚子了。”
换言之,不是谢博仁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谢沉霜早已有明辨是非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