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出了这种险些
“被斩首”的事,马卡洛夫及李谕并没有立刻继续搭乘火车南下。当吕碧城知道李谕差点死在日本人手下时,吓得花容失色,好在看到李谕还活得好好的,冲过来关切道:“你,你没有事吧?”李谕心里还在为杀了几个人而后怕不已,——这尼玛绝对会是好长时间的心理阴影。
再加上提出了一个军事上的建议,必然会有数以万计的日俄军人战死。
虽然心里隐隐有点感觉痛快,但终归是从自己嘴里说出,一句话就多让上万人战死沙场,想想挺骇人。
好在都是些侵略者,自我调节一段时间,应该会好过来。李谕用力挤出一丝笑容:“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吕碧城抓起他的手看了看,又弯下腰看了看他的腿,然后绕到后面也看了看后背,最后摸了摸李谕额头是热乎的,才说:“你,你可吓死我了!”说完竟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情不自禁一把抱住了李谕,
“你要是死了可怎么办!”看到哭得梨花带雨的吕碧城,李谕感觉比刚才生死关头面对日本浪人还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嗫嚅半天才说:“我,我这不好好的嘛?日本人连一个指头都没碰到我,甚至我还打死了几个日本浪人。”吕碧城抹了一下眼泪:“你还真当自己是盖世英雄?多危险啊!你一个文弱书生,怎么能冒这种险!?”李谕说:“我可不是文弱书生,你没看见我枪法多好,而且当个英雄不挺好嘛?”
“我才不要什么英雄,”吕碧城哭得更厉害了,
“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李谕一愣,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慢慢抬起双手也抱住了她。
软玉温香在怀,李谕刚才开枪时手都没抖一下,此时却不自觉开始发抖。
——长春。几个年轻的日本浪人跪在黑龙会两位老大头山满及内田良平面前。
内田良平闭着眼,暂时没有说话。头山满首先呵斥道:“你们为什么擅自行动?”一名年轻浪人说:“首领,我们认为如果斩首马卡洛夫将军以及霍尔瓦特将军,将对我们拿下满蒙甚至西伯利亚极为有利,所以我……”
“你放屁!”内田良平突然睁开眼,震怒道。浪人连忙跪在原地。内田良平说:“你们有经过我的同意吗?”年轻浪人说:“头领,事出突然,我们是在火车快到达时才得到消息,根本来不及通知您。于是,于是才组织我们的内应紧急行动。”头山满伸手就啪啪打了他几巴掌:“八嘎!混账玩意!我们为了打入哈尔滨节点,废了数年才安插进去的人,被你一下子全害死了,以后怎么获取情报?”年轻浪人虽然惧怕头山满和内田良平,但还是理直气壮说道:“我们一心为了天皇以及大日本帝国的事业,问心无愧!只不过天照大神无法照应我等,或许是我们做到还不够,但我等甘愿接受任何处罚!”头山满站起身,抽出腰间的肋差短刀,扔在地上:“念你们终归是一心为国,赏你们切腹自尽。”
“嗨!”几名浪人说,竟然有些高兴,
“谢头领成全!”头山满长叹一口气,接着拿起旁边一把武士刀,抽出来说,
“我会亲自为你担任介错人。”浪人眼神中更加激动,接着用力磕了一个头:“谢首领……对不起……”头山满向四周的人下令:“准备场所吧,我们不能让消息有一丝泄露的可能,也不能让俄国人有一丝拿到把柄的可能!”庭院中,日本年轻浪人用白布擦拭了头山满的肋差,然后大吼一声
“天皇万岁”,狠狠将刀刃刺入腹部,接着用力一横。头山满眼神坚毅,大喊一声,挥刀砍下,人头落地。
其他几名日本浪人很快也完成了切腹斩首。血溅了一地。头山满看着鲜红的土地,用刀指着血,对其他浪人说:“这就是典范,成功与失败,你们看出差距了吗?”一群浪人看到此情此景,感觉异常兴奋,齐声高呼万岁。
头山满把武士刀扔给一名浪人,由他去清洗,然后走回屋中。内田良平有些担忧地对他说:“不知道俄国人有没有抓到舌头。”头山满对自己训练出的死士非常有信心:“决计不会,他们死也不会说一个字。”
“如此最好,”内田良平又说,
“我刚刚又再次复盘过此事,虽然他们的举动实属唐突,但计划上挑不出太多问题,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失败。”头山满说:“或许终归是因为太突然,计划的缜密程度不够,没有考虑到所有可能因素。”内田良平道:“他们说过,大厅必然有三到五分钟的火力空白,就算考虑最差情况,只有三分钟,应该也不至于彻底失手,让马卡洛夫与霍尔瓦特都能逃出生天。”头山满摩挲着刚斩杀过浪人的右手,说:“的确不可思议,他们都训练有素,接近二十人一起出动,竟无法达成目标。”内田良平说:“莫非哈尔滨火车站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藏机密?”头山满无法确定:“我们的人虽摸索多年,但我也说不准。”内田良平毕生的心愿就是希望日本占领东北,打赢俄国,用心良苦,叹道:“说到底,是个难得的机会,只可惜天不佑我。”头山满突然眼光一亮:“难道是!不对,”接着摇了摇头,
“不应该,但是……”内田良平问道:“你在说什么?”头山满说:“我想到了一个人,看起来是一个未曾考虑到的因素,但我想应当不至于。”内田良平疑惑道:“是谁?”头山满一字字说道:“李谕。”
“李谕?”内田良平说,
“我有听过,他不过是个科研学者而已。”
“没错,所以我又觉得不可能是他的原因。”头山满说。
“或许他都没有下火车。”内田良平说。
“不,”头山满道,
“他有可能下火车,因为他现在已是多国院士,还拿有沙皇尼古拉二世的亲笔文书。”内田良平问道:“消息靠谱?”
“当然靠谱,”头山满道,
“此事并不是机密,西洋的报纸上都有刊登。”内田良平说:“如此说来,他真的有可能也被中东铁路管理局的局长霍尔瓦特接见。”
“而且我曾经亲自见过他,留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头山满回忆起当初在火车上的见面,
“他很年轻,而且很高大,据我的贴身卫士说,还会一些中国功夫。”
“你们交过手?”内田良平追问。头山满点点头,把当日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说:“但我的卫士告诉我,他的功夫根本不到家,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不可能是训练有素的浪人对手,甚至撑不了三招。”内田良平说:“那么就不可能影响当时的情况。”头山满却又摇了摇头:“只不过此人给我的感觉实在是太奇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中国人,眼神中透露着不属于中国人的自信,而且似乎连我都能看透。”内田良平也大摇其头:“怎么可能!一个年轻学者,懂得什么是江湖?有多少阅历?能够看透你?”头山满说:“我知道有些不可思议,但李谕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他看待问题太透彻,脑子也太聪明,那种自信仿佛来自骨子里。”内田良平说:“我见过很多清廷的权贵,许多甚至位高权重,见到我时也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哪有什么真正的自信。”头山满说:“所以奇怪。”内田良平问道:“你想怎么办?”头山满眼神一沉,看向自己的右手,说道:“我准备再会一会他,一个手上沾满血的人,不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