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持白子还是持黑子,只要你下一子,沈青梧必然跟随一子。
不畏死不畏生,她本就悍勇,骨子里的疯与野,让敌人面对她往往战栗。
何况她有博容亲自教。
长年累月地教,教她下棋,教她对决,教她诱敌,教她计谋。
她不再是幼时那个一直坐在黑屋中、等待兄长将她救出去的小女孩。
她已经学会自己劈开那扇关着她的门,踹开那围堵她的墙。她自己一步步走出去,走上一条血雨腥风的路,从不回头,越走越远。
“哐——”
长刀劈中马腿,马身热血喷涌。马腿跪地,轰然倒下,马背上的沈琢被连累得在地上翻滚两圈,感受到身后紧随的猎猎寒风。
沈琢狼狈地在泥水中翻身,手中握枪向上抵挡,兵器撞击溅出的火星子在他眼中炸开。
火星后,是沈青梧冰雪一般的眼睛。
她与他一样,穿戴主将铠甲,脸上被血弄脏,眼睛中没有丝毫怯意,只有冷漠。
长年累月的战斗,已经让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
不再只会单打独斗,不再只是鲁莽地用着不合适的招式与敌人用命拼。学会技巧的沈青梧将沈琢牢牢压制,两方对决,沈琢反而开始处于下方。
沈琢咬牙:“沈青梧!”
他另一手横劈而起,在沈青梧挡招时,他翻身跃起,长、枪挑向她。沈青梧同时迎战,大刀溅上雨丝,白亮如昼。
沈琢:“帝姬成了叛军领袖,益州军成了叛军,朝廷迟早会缉拿你们!陇右军已经出动,大周其他军队总会知道这场战争。
“官家想做的事,你拿什么抵抗?你跟着博容是没有前途的……不如认输,跟我回家。我向爹求情……”
沈青梧偏脸,躲开凛冽杀招。
她打斗时不与对方废话,沈琢喋喋不休地诱哄她认输,她一声不吭,只用心压制他。
周遭千军万马的对决,地上那与雨水混在一起的尸体,哪个会停一停,听沈琢讲这些废话?
十招后,沈青梧一刀横在了沈琢脖颈前。沈琢被压在地上,这个英勇的女将军一道手肘之力,就卸了他手臂,让他动弹不得。
沈青梧用刀背抵着他,这才开口:“兄长,不如你认输,我向博容求情,饶你一命,效忠帝姬。”
沈琢喘着气,目中一瞬间浮起羞怒与狠厉之力。
他大喝一声要挣脱,沈青梧一掌劈下,再次压住他。
雨水沾在她睫毛上。
脏污沾血的脸上,连眼睛都是冷血的,只有这双睫毛,能让沈琢看到一点女孩儿曾经有过的怯懦、无助……
沈琢喘着粗气。
沈青梧:“觉得我羞辱你了?你有尊严,我没有吗?
“被自己一贯施舍的人反过来施舍,觉得不甘是吗?你当然是好心,可我也是好心。怎么你能劝降,我就不能劝降你?
“兄长,我与你一样——你是将军,我也是。”
“当了这么多年的将军,怎么还敢小看我?
她道:“战场之上,谁和你称兄道弟,谁和你做兄妹?”
她擒住主将,战局就要赢一半。她与沈琢抵着劲,想干脆将沈琢敲晕,她听到了鼓声。
沈琢也听到了。
沈琢面色大变。
沈青梧也意外抬头——身为将军,她对通用的信号意思都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