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却看到裴晏面色丝毫未变,只垂眸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
“殿下这是何苦……”吴勉的声音低了下去。
倒是王放,问了另一个问题:“殿下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霍毕和范烨就是这样保护公主的吗?他们两个都是吃白饭的吗?王放心中有些恼火地想。
“之前那几个山寨,是打了他们个出其不意,以有备对慌乱,这才轻松拿下,可后面的便再不能如此了。”萧璃笑了笑,可那声音中却听不出笑意。
“而且,本宫也不知道这府衙,有多少人在往外走漏消息。”
一字一句,如平地炸雷。
老郎中手一抖,屏风外王放和吴勉猛地抬头,后背冷汗直流。
当日,萧璃放下那句如平地惊雷的话以后便没有后续,伤口包扎好以后就离开了府衙,独留王放和吴勉两人目带惊疑,相互对视。
是夜,王放终于又审完了一个贼匪,按照大周律例定好了刑罚,把他的相关文书加在这一批送到长安的马车里,等待三司审核。
外面已是月上中天,王放揉着肩膀走到庭院,打算回卧房休息休息,路过库房时却看见吴勉手里拎着个酒坛子,坐在库房门前自饮自酌。
王放:说实话,看你这么偷懒,我就不是很高兴了。
似乎是看出了王放的不悦,吴勉从怀里又摸出了一个酒杯,对王放说:“我南境特有苍梧清,王大人可要饮一杯?月下独酌,还是寂寞了些。”
王放看了看今夜的月亮,确实是个对月饮酒的好日子,于是走了过去,接过了酒杯,任吴勉给他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
“确实是好酒。”
“王大人这两天累坏了吧。”吴勉看王放的酒杯空了,就又给他满上,然后笑着问道。
王放颔首,他确实有日子没有这般累了。
“说实话,自科考过后,我还没有这么累过。”吴勉喝了一口酒,笑着摇了摇头。
王放沉默地喝酒,没有作声。
“这人呐,只要闭上眼睛,塞上耳朵,就可以骗自己说眼前的一切是盛世太平。”吴勉也不管王放是否讲话,只自顾自地说着,“这闭地久了,竟然就真的相信了一切皆是盛世太平。”吴勉捏着手中的酒杯,自嘲道。
“我刚才在这里看月亮,才想起来,初入仕途时,我也曾想过经世济国,也曾告诉过自己,绝不可浑浑噩噩,绝不可尸位素餐,结果……”
“吴大人这话,不应当对我说。”王放终于开口,道。
“是啊……”吴勉一笑,说:“我又不曾对不起王少卿,我对不起的,是我治下百姓。”
越是继续审下去,就越是心惊。这些年在他未看见处,有多少妻离子散,有多少家破人亡。他以为的治理有方,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听吴勉说他对不起治下百姓时,王放倒是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然后开口问道:“这一直以来,山匪为患,吴大人竟从未想过上报朝廷派军剿匪吗?”
王放倒是可以理解,此地虽有驻军但无诏令不可妄动,毕竟杨氏之祸就在眼前,自那以后南境军都万分谨慎。可只要当地主事文官将匪患上奏,朝廷也不会置之不理,匪患又怎么会如今日般猖獗!
“王少卿可知道我来此上任的缘由?”吴勉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说起了别的。
王放皱皱眉,没有出声。
“我来这里,是因为上一任的别驾,陪家人去寺庙进香途中遇到‘乱民’,一家八口,尽数横死于官道上。”吴勉悠悠说道。
王放瞪大眼睛。
“而我刚上任不到一月,就有县令‘忠告’于我,说上任别驾死前,才递了剿匪的折子。”说着,吴勉往后一仰,就那么瘫在石阶上,看着天上的月亮,说:“王少卿,你若是我,又当如何呢?”
王放猛地站起身,略有些焦躁地来回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