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情便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着。江家这一次下了血本,不但要加紧工期定制一艘画舫,还把西湖边最好的饭庄包了下来,这一笔一笔的开销,没一个不是流水的大洋往出撒。虽然这一次不是亲眼所见,但李毅猜测这些钱多半还是从三江商会抠出来的。
李毅大概能猜到江会长的用心。
一旦去上海的事情办成,小小的三江商会自然不会被他放在眼里,到时候他们江家远居上海,凭借江老爷和江耀宗的精明劲儿,不怕家族兴盛不起来。那么趁着商会会长的位置还在自己手里时,好处当然是多得一点是一点,否则白白便宜了后来人,至于那些烂摊子就丢给下一任会长去处理好了。
江老爷居功自傲,总觉得三江商会能有今天这样的成绩,靠得全是他多年的努力。
望着江耀宗忙来忙去的身影,李毅忍不住抱着胳膊冷笑。他倒是有些为难,一方面希望江家赶紧如愿以偿的离开,好把三江商会给他李家让出来;另一方面他又很想知道江家若是这一趟折腾下来还是没结果,要怎么添补商会的亏空。
到时候江老爷还能像现在这样轻松自在吗?
而马家这边却是另一种境况。
马仲坚决不同意江家插手接待管泊舟的事情,为此还和马老爷起了争执,“江家欺软怕硬,怎么会有这样的好心来帮我们家的忙?分明就是冲着泊舟来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父亲难道就看不出来?你这样随随便便地答应下来,到时候泊舟知道了会怎么想,他又会怎么看待我?”
“朽木不可雕!”马老爷被他质问的老脸通红,颤抖着手指着他叫道,“难道挨家挨户去通知个便吗?你不说我不说,管泊舟怎么会知道是谁倾尽全力招待他?到时候就说江家的人都是你幼年读书的同伴,后来弃文从商,陪着管泊舟说说话又有什么大不了?江家要我们从中拉线,机会我们是创造出来了,至于他们所求之事能不能成跟我们马家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未来却能帮你一个大忙呢,这种顺水人情为什么不做?”
马仲不悦地皱着眉头。
马老爷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你不用在这儿跟我使性子动气的,要是你学有所成真有本事,我又何必到了这把年纪还要给人赔笑脸求这个求那个的?还不是怪你自己没本事!”
一句话说得马仲满脸通红。
马夫人知道马仲素来要强,这样被父亲当着弟弟和新婚妻子的面训斥还是头一遭,也怕丈夫的话说得太重儿子受不了,忙上前安慰道,“仲儿,别跟你父亲置气,说到底他也是一心一意的为你好。如今世道不一样了,可不是关上门一门心思读书就行的,书读得再好,若是没有个一官半职压身,走到哪里谁能高看一眼?”
马仲憋着一口气,大声道,“大不了就去做教书先生,总能养活自己的。”
马老爷闻声气得咳嗽起来,指着马仲大骂道,“你就这么点儿出息,我们马家一门出了多少了不起的读书人,到了你这一辈就只想做个教书匠,江家那种拿不上台面的商贾之家还知道往上海爬呢,你却毫无大志。你也不用瞧不起人家,我看你连江家的一半都不如。”
马夫人见状忙上前替他安抚顺气,无奈地看着马仲道,“知道你不喜欢江家的为人,我们难道就喜欢不成?你觉得就算我们拒绝了江家的请求,他们就会这样作罢了?到时候给咱们家下绊子使手段,或是等管泊舟到了直接拦在路上,你能怎么办?到时候只会让管泊舟觉得我们马家没能力,招待不周。”
马仲听了母亲的话,脸色瞬间一白。
是啊……三江商会在杭州的势利极大,马家在他们眼里就像只不起眼的蚂蚁似的。现在是心平气和的登门拜访,若是马家不肯合作,难道他们就会放弃?谁又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说到底马家还是太弱了,要是他真能借着管泊舟的势当上个一官半职,这些人就不敢小瞧马家了。
马仲像是下定了决定一般握紧了拳头。
紧接着便是管泊舟到来的日子。
管泊舟不仅来了,还带了两位朋友。一位戴眼镜的叫郁从筠,父亲郁显文是上海教育部部长,有一个叔叔郁显武在北平公务局任事。另一个沉默寡言不太爱说话的年轻人叫周郴,父亲是秘书室的部长。他们都是管泊舟英国留学时的同学,因为性情相投,又来自一处所以十分交好。
江家听说这几个年轻人的身份后,简直是又惊又喜。前些日子江家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无门,有钱都没地方花。伏小做低求的那些人身份也不见得高贵到哪里去,就算这样对江家还是一副瞧不上的模样。没想到这下不仅遇到了贵人,而且一来就是三个,江耀宗顿时精神了不少,觉得江家踏足上海的事情已经迈出去了一只脚。他精神一振,对这三个人表现得更殷勤更周到了。
李毅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平日里惯用鼻孔看人的江家大公子居然也有这样低三下四的时候,他心中有些想笑,但脸上却一点儿都没有显露出来。
其实这种露脸的机会,江老爷根本就不想让李毅掺和进来,还是江耀宗提到为显郑重,最好把西湖边驱散开来,也要找些人来一路保护,这种事情最好交给李毅去办。
江老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咱们家难道没人了吗?这种小事都做不了,养他们又有什么用?”
看模样依旧不大赞成让李毅参与。
江耀宗知道父亲的脾气,平日里发号施令惯了,最恨别人反驳自己的意见。他不敢顶着硬来,冷静地分析道,“爹,上海是什么地方您和我是最清楚的,咱们江家想要去那边发展,口碑什么的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要不怎么那些过去打家劫舍的土财主到了那边都要换个新身份呢?像这种狐假虎威的事情咱们最好不要插手,全部都交给李毅去做,回头有人问起来我们也可以把过去那些罗烂事儿都推到他身上去,咱们无事一身轻,干干净净地从头开始。”
江老爷一听,脸上总算多出了一抹笑意。他琢磨了片刻,越想越觉得儿子的话有道理,“我还以为你和李毅真是亲如兄弟,没想到你会连他也算计进去。”
江耀宗笑了笑,“什么亲如兄弟,我又不是自家没有兄弟,耀祖再怎么不争气说到底也和我同一血脉,李毅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我身为江家的长子,无论做什么事肯定都要以家族的利益为先,和李毅交好也是为了便于利用。毕竟这被迫做事和心甘情愿做事,结果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控人先控心。
江老爷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江家父子兴奋地计划起到上海的一步步安排,借谁的势做什么买卖,两个人都觉得未来可期,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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