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小时候因为调皮被父亲裴业行揪住耳朵教训,他嗷嗷地大声喊疼,母亲方芳听到他呼痛的叫声,便会心疼地跑过来,拍掉父亲“行凶”的手,斥他虐待儿子。
在父母去世这么久后,裴宴时在这一瞬间,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以前可能真的有些娇气。
比起被揪耳朵,现在这个,才是真疼,但他可以跟谁喊疼呢?
喊了有用吗?
会有人出现,替他拍掉这些往他身上招呼的手吗?
或许老天听到了他心里的声音,在他已经无力反抗,只凭着全部意念和全部气力想要去抓住一个承包医药费的倒霉蛋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很熟悉,熟悉到他以为自己幻听了。
是秦炽。
他喊了声:“裴宴时。”
裴宴时有些费劲地辨别了一下那个声音的方向,然后吃力地转头。
他看见秦炽从下一层走了上来,正经过楼梯的拐角。
裴宴时和他简短对视了一眼。
秦炽很快就把目光落在了那群人身上。
他神色淡淡,声音透着十一岁少年未脱的稚气,也有着独属于他的年少老成:“老师在来的路上了,你们还要继续么?”
那群人听到秦炽声音的时候,就已经停了下来。
这会儿你看我我看你。
过了片刻,其中一个领头的指着秦炽:“你等着!”
说完带着一群人撤了。
而秦炽,就这么逆着人流,朝自己走来。
当时距离那场惨烈的火灾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快两年,他们即将小学毕业,他和秦炽虽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但两人几乎已经断了往来。
秦炽恨他,因为他活着,是用秦炽爸爸的死换来的。
秦炽打过他,骂过他,还说过,再也不想见到他。
而他道过歉,赔过礼,没有换来秦炽的原谅,所以他如秦炽所愿,从此互不来往。
但他没想到,秦炽会出现在这里,替他“拍”走那些充满恶意的手。
所以,那一刻,他动摇了。
他裴宴时本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言信行果的人,秦炽自己都打破了曾经说过的要绝交的话,那他也没必要继续遵守了。
他好像,就是从那天起,生出了想要和秦炽和好的念头。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更是下定了他的决心。
于是,初一开学后没多久,他开始腆着一张厚脸皮,像一只哈巴小狗一样,重新追逐在了秦炽的身后。
等裴宴时从这段往事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导演拿着对讲机喊了声:“咔。过。”
秦炽他们这场戏拍完了。
裴宴时又看了眼屏幕,画面里还有几个消防员在走动,而秦炽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