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巧月觉得自己再要是忍下去就不是邢巧月了,刚想开口反驳,结果,包小柒紧随其后的另一句话直接让她猛摔了袖子,扭头便进了屋。
“哦,对了,婶儿,以后你要是再从郝家拿东西,那必须得提前准备好现金,你这相当于进货了,我刚才也说了,我们现在不赊账。”包小柒如是说道。
包小柒抬头看了眼邢巧月那气愤之极的背影,眸光闪烁,面色却是不喜不悲。
片刻后,脑袋忽然一转,朝着正在偷瞄自己的包喜德摆出一张无辜脸,随即期期艾艾地说道:“那个,叔,我,我婶儿这是咋滴了?是不是小七哪里说错,惹我婶儿不高兴了?”
包喜德被包小柒这猛然间的动作吓了一跳,虽然面朝对方,但眼珠子却是来回乱转。
“啊?啊!你婶儿,你婶儿她,嗯,她……”
没等包喜德“她她”完,邢巧月拿着两方绣帕,三四根发箍便从屋子里出来了。
看也不看包小柒一眼,将东西径直朝对方身上一甩,厉声道:“就这些东西了!想要钱你自己跟别人要去!包小七,算我们包家瞎了眼,真没想到竟然养了个白眼狼,白养活了你三年!”
“哈?”包小柒一副被吓懵了的表情,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状似天真道:“婶儿,我咋就成了白眼狼了呢?我知道婶儿和叔养活了我三年,但是,自从八岁开始我就从郝家往婶儿家拿东西,那些东西,少说也能养活的起包雯和包恒了吧?我这难道做得还不够好?这怎么也能报答叔婶儿当年的养育之恩了吧?再说,婶儿,我从三岁起便被你和叔卖到了郝家,听我爸妈说,你们当时可是有协定,再见面只当不认识的!可是,婶儿为啥在我八岁的时候又将我认了回去呢?”
包小柒盯着邢巧月,忽地露出一丝微笑,而这丝微笑,让震惊于包小柒如此辩解,且一下子便戳中自己当初那点心思的邢巧月心中募地一惊。
盯着包小柒那双亮得明显过分的眼睛,邢巧月心中惊疑不定。
邢巧月不说话,包小柒却未停歇,神情忽地一冷,声音也瞬间冰了八度,道:“婶儿,叔,你们说我说得对吧?既然十五年前你们已经放弃了我,再寻我回来难道就是婶儿当初说的后悔?是担心我过得不好?是怕我在郝家受委屈?若真是那样,呵,那你们就更不该去认我,更不该次次挑唆我回郝家闹事儿,还将郝家那为数不多的口粮拿过来供叔买酒喝!“
“包小七,你……”邢巧月终于有些回过神来,却不想她压根就没说话的机会。
“婶儿,我之前也跟你说过,郝家家境如何,你们也亲眼见过,但是,为了你们隔几天就能吃上白面馍馍,小七我不顾郝家人死活将家里口粮背过来给你们吃,这也算是做到仁至义尽了。相比较你们三年养育,小七用之后做的这些相抵相信绰绰有余!今后,我不会再从郝家拿一针一线来孝敬你们,还有婶儿,也不要再奢望从郝家捞东西,若真想捞也可以,拿钱换就行!今后,我这个侄女你们若还认,我不反对,但也不接受,我们,从此只当陌路。”
脸,终于撕破了。
包小柒神情清冷,而最后几句话说得又掷地有声。好半晌,邢巧月和包喜德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你,你,包小七,我果然没看错你!人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小时候我就看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真没想到竟然让我给猜中了!哼,幸好你三岁那年脱离了包家,否则,我们还不知怎地被你气死呢!”邢巧月指着包小柒,心中郁气骤结,手指都气得微微颤抖。
包喜德此刻也不再躲墙角,跑过来与邢巧月并立而站,迎着包小柒就是一顿责骂,“小七,你咋能这样呢!你叔婶儿怎么地也将你养到三岁,若非我们,你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你怎么能这么无情无义?!”
“这包小七就是无情无义,你看她现在在做什么?竟然向我们要钱?!哈,包小七,我告诉你,你不想认我们,我们还不愿认你呢!既然如此,那便从此恩义两断,谁都不认识谁!别和外人说,你是我们包家的人!你这样的人我们高攀不起!你赶紧滚!”邢巧月一副义愤填膺状,那样子就像受欺负的不是包小柒,而是她。
对邢巧月和包喜德未免过于激烈的反应,包小柒内心苦笑,虽说是亲戚,但亲戚做到这份上,那份情谊怕是早已不存在了。
盯着那两个依旧指着自己喋喋不休的人,包小柒心中隐隐划过一丝悲痛。
“好,既然婶儿都这样说了,那我自然不会反对。我现在就走,哦不,是‘滚’。”
一个“滚”字收走了多年虚伪,当真相被揭露的那刻,受伤害的永远都是那个内心还有祈盼的人。
包小柒没再提那十八块钱,一来,她已经没了要的欲望,就当替原主买了个教训,同时,也算补偿;二来,有这十八块钱堵着,相信邢巧月不会傻不拉几地再去郝家找麻烦,除非她是真的想还钱。
只是,她会还吗?
凭包小柒对她的印象,想来,她早已打算将这钱做成死账了吧。
包小柒也没拿被邢巧月丢过来的绣帕和发箍,这一看就像是被人用过的东西,即便拿了回去,带来的也只会是膈应。
包小柒走了,走得洒脱又沉重。这个与她在这时代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家庭,就此与其脱离了关系,从此形同陌路。
包小柒走后,邢巧月和包喜德看着那道渐渐远处的背影,神情各异,但唯有一点不尽相同。那便是,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只到嘴的肥羊正与他们越离越远,就是想要挽回,但这一次,这只一只温顺听话的肥羊却忽然化身成了咬人的老虎,竟然让他们在下不去嘴的同时,也莫名产生了丝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