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嘉明觉得自己活了十七年寡淡的欲望全都在沈惟安的身上苏醒过来。
快放春假了,这个岛国常年受到从海上吹来的盛行西风的影响,跟北大西洋的暖流交汇,形成一个湿漉漉雾蒙蒙的春天,英吉利海峡挑战赛如期到来。
岳嘉明发现自己的体质好了许多,近两个月沈惟安陪同他的严格训练卓有成效,在海岸边热身的时候连沈惟安也说:“岳嘉明,你稍微锻炼下就不得了,身材比超模还好。”
两人看着彼此的身体,经过一个阳光稀薄的英国的冬天,沈惟安的肤色比之前淡了许多,下水后泡在海里竟也有些白净的味道,但岳嘉明还是更喜欢看他小麦色的样子,那代表健康和力量,和一种无法形容的,像西部原野的粗粝。
岳嘉明发现自己的欲望中掺杂着这份粗粝,他渴望有朝一日沈惟安能用粗粝的,不那么温柔的方式对待他。
这样的想法让他兴奋,于是他也下水浸了浸,把所有的欲望都化为一会横渡海峡的动力。
来参加挑战赛的人不少,跟马拉松选手一样,这些挑战者也都把自己打扮得极其花哨怪异,每个人都拖着尾巴一样的救生浮标,宛如一场露天的行为艺术。
连沈惟安都穿着一条夸张的青蛙长泳裤,夸张的荧光绿,印着南美树蛙的图案,这是他前一天特意去店里给自己挑的,非要给岳嘉明买另一条同系列变色龙的,被岳嘉明强硬拒绝。
这会看着自己朴素的,跟此地格格不入的黑色泳裤,岳嘉明倒有几分后悔,要不然,马达加斯加变色龙和南美树蛙,倒是挺登对的。
正式开赛后,温莎校泳队的人不多久就散得找不见人影了,但沈惟安始终保持跟岳嘉明同样的速度游在他边上,甚至还有余力跟他说话聊天。
刚下水时还有若隐若现的阳光,不到半个小时天气就变了,细蒙蒙的风雨形成湿重的雾气笼罩在海峡上空,主办方有救生艇和指向艇一路伴随着前行,艇身上有橙色的灯闪烁,不会让选手在半路迷路。
海水变成了墨蓝色,浪也大了起来,这让体力的消耗也变大,一起前行的不少选手都在半路退赛了,直接上了救生艇。
再往前,人越发稀少,沈惟安在他边上问:“天气好差,一会好像会落大雨,我们要不要也回去?”
岳嘉明停下来看了看天,黑沉沉的,天气预报似乎都不准,明明预报的只是晴转阴而已,怎么看起来竟有了大风大雨的架势?他犹豫了下,还是不想这么早放弃,便说,“我们继续,如果等下雨真的大了就返回。”
“行,”沈惟安又问他:“你冷不冷?”
失温症是很可怕的,岳嘉明摇头:“不冷,一直在游就不会冷,而且我也还不累。”
其实今天这种天气,就已经预示着横渡海峡的挑战不可能成功了,浪一旦涌起,要比正常多花费数倍的力气才能完成,这对人的体力要求太高了,岳嘉明知道,但还是想挑战下自己的极限。
从小到大,?他做所有事情都不费什么力气,?唯独这一次,?他想试试努力的滋味,想知道?那种,?不到最后一刻绝不罢手是什么滋味。
选手与选手间的距离也很远,大部分的救生艇都载着退赛的选手返程,余下的寥寥。
突然,两人同时看到前方有一个选手正在海水里挣扎,戴着黄色泳帽的头在海水里沉沉浮浮,大声呼叫“help!”
“我去看看。”沈惟安跟岳嘉明说了一声就快速奋力游了过去,岳嘉明紧随其后。
发现呼救的人竟然是克兰,原本应该跟在他身后的救生浮标不见了。
克兰看到这两个人也楞了,一时间忘了挣扎,整个人直往海面下沉下去。
沈惟安赶紧把人捞了起来,克兰的面色狰狞,身体颤抖着说:“我抽筋了。”
体温流失,而后导致小腿神经痉挛,这是长距离游泳常常会出现的情况,岳嘉明转头看四周,救生艇还很远,克兰此刻根本顾不得跟这两人之间的过节,如溺水之人紧紧抓着浮板,说:“救我……”
“是,是我不对,wayne,我不应该那么做,泼你牛奶……”克兰语无伦次地说着,在那次霸凌事件过后,他都没有当面给沈惟安道过歉,这会倒很会审时度势,絮絮叨叨:“你们,别走……别走,救救我……”
他明显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沈惟安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哪怕对方是克兰,他和岳嘉明一人架着一只胳膊,沈惟安用专业手法按摩他抽筋的腿,待他好一点后,两人一起把他往救生艇那边带。
岳嘉明顺口问了句:“你那朋友呢?”他没指名道姓,但克兰知道他在说谁,恍惚地笑了下,说:“他没来,说好了的一起,但他没来。”
把人安全送到救生艇,岳嘉明原本还想继续向前,救生艇上的工作人员已经不允许了,强制两人一起上来,说:“前面的天气更恶劣,会有生命危险,到时候出了意外救援队也不一定赶得到。”
准备了那么久的横渡英吉利海峡,就只能无奈的半途而废,回去的路上果然下起大雨,他们披着毛巾挤坐在救生艇的角落,岳嘉明被冻到,不自觉地抖了下,沈惟安很自然地伸出胳膊把他从背后圈在怀里,还箍得很紧,问他:“这样会不会好一点?暖和一点了吗?”
“嗯,不冷的。”岳嘉明看起来平静又平淡,心跳却无端地快了起来,耳朵也开始发烫,明明自己比沈惟安高,但这人肩那么宽胸膛那么阔,被他抱着竟然毫不违和,似乎天然就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