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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二王谋反(第1页)

却说外夷未曾归化,内乱却又发生,淮南王刘安及衡山王刘赐串同谋反,居然想摇动江山。

刘安与刘赐都是淮南王刘长的儿子,文帝怜刘长失国自杀,于是将淮南故地三分,封刘长的儿子刘安、刘勃、刘赐为王。刘勃先王衡山,移封济北,不久即死。刘赐自庐江徙衡山,与刘安虽是兄弟,两不相容。

刘安性好读书,更善鼓琴,不喜田猎游玩,自从身为国王,也想笼络民心招致文士。于是四方闻风来投门下者,不下数千人。中有雷被、伍被、毛被等人。刘安令诸食客著作内书二十一篇,外书三十三篇,就是古今相传的《淮南子》。武帝本好文艺,见刘安博学能文,当然器重,且又是叔父辈,更加另眼相看。

刘安据说是中国豆腐和豆浆的创始人。当时淮南一带盛产优质大豆,这里的山民自古就有用山上珍珠泉水磨出的豆浆作为饮料的习惯,刘安入乡随俗,每天早晨也总爱喝上一碗。一天,刘安端着一碗豆浆在炉旁看炼丹出神,竟忘了手中端着的豆浆碗,手一撒,豆浆泼到了炉旁供炼丹的一小块石膏上。不多时那块石膏不见了,液体的豆浆却变成了一摊白生生、嫩嘟嘟的东西。八公山的修三田大胆地尝了尝,觉得很是美味可口。可惜太少了,刘安就让人把他没喝完的豆浆连锅一起端来,把石膏碾碎搅拌到豆浆里,一时又结出了一锅白生生、嫩嘟嘟的东西。刘安连呼“离奇、离奇”。这就是豆腐的由来。

先是刘安初到长安,太尉田蚡迎于灞上,密对刘安说道:“现今主上未有太子,大王系高帝之孙,素行仁义,天下皆闻。宫车一日晏驾,除大王外,更有何人当立?”刘安听了大喜,遂将许多宝物厚赠田蚡。其实田蚡不过是用甜言奉承刘安骗他财物,武帝纵使无子,刘安究系疏房,帝位也轮不到他身上。谁知刘安为田蚡所惑,乃生逆谋。

一日彗星出现东方,其长竟天。说起彗星种类颇多,也有一定轨道,何时出现可以预先推算,本无足异。但当日学术不发达,人民迷信素深,遇有不常见之物便指为妖怪。若使出现,天下必有乱事发生。又见它拖着一条长尾,光气蓬蓬勃勃,无不望而生畏。当日彗星正当淮南地方出现,所以看得更加清楚,刘安见了心中诧异。旁有宾客便对刘安说:“记得吴楚反时彗星也曾出现,其长不过数尺;如今彗星竟天,天下必然大乱。”刘安闻言,心想主上尚无太子,一旦天下有变,各国诸侯王一定争谋帝位,只有兵力强盛者才能获得,我当早为布置。于是暗地大制兵器广积金钱,又遣人与各郡国联络,预备起兵。

此时正值闽越王郢起兵攻击南越,南越遣人求救。武帝使韩安国领兵讨之,刘安上书谏阻,武帝不听。

刘安生有二子,长子名不害,乃是庶出;次子名迁,王后所生。王后姓蓼名荼,甚得宠幸,故立其子迁为太子。

又有一女名陵,生性聪明,口才甚好,素为刘安所钟爱。今欲谋反,乃召其女告知己意,令其前往长安探听朝廷动静,随时报闻。又取出许多金钱交付刘陵,任其使用。

在古代男权社会,谋反事件很少有女子的影子,她们大多数是在家人谋反失败后被波及的一批人,是被动、可怜的。可是刘陵不同,她积极投入其中,还起到关键作用。刘安为何如此安排?究其原因有两点:

其一,刘陵是非常有魅力的女子,她可以用美色俘获关键人物。卫青手下有一名武将,名叫张次公,身份是岸头侯,且掌握北军。北军是汉朝的常备部队,因为驻守在长安城北得名。试想,一个诸侯想要造反,除了拥有能打到长安的武力外,还需要什么?那可能就是掌控长安本身的武力了,这样方可事半功倍。

刘陵依言到了长安。她算是武帝从堂姊妹,当时称为翁主,既系宗室,又是女流,可任意出入宫闱。刘陵住在长安无拘无束,由她肆意妄为。便与安平侯鄂千秋之孙鄂但私通,两情甚密。刘陵将心事告知鄂但。鄂但为色所迷百般讨好,且私行上书刘安称臣,并说愿尽死力。刘陵既得鄂但,尚不足意,暗地又结识岸头侯张次公,赠与他许多财物。张次公倒戈相向。至于个中细节,就不得而知了。

其次女子往往会让人掉以轻心,放松警惕。皇帝为什么要求诸侯藩王无诏不得入京?这是为了安全考虑——如果诸侯可以随便出入长安,就意味着他手下的军队、封国的武装也会随时带进长安,对天子形成威胁;同时京城的官僚体系,也很容易被诸侯渗透,从而为他所用。

武帝晚年,霍去病曾进言,请求除太子以外的其他皇子速速前去封地,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防备他们和京中和官吏达成联盟,威胁太子的地位。藩王不得入京是出于国法,藩王的儿子入京,也会遭人白眼,因为在旁人看来,儿子就是老子的代言人。但是女儿不然,一则女人很少参与政治,二则女子无法继承爵位,再则女子早晚会出嫁。

在这样的传统观念影响下,刘陵入长安,成了非常合理且不被怀疑的事儿。

刘迁渐长,娶王太后外孙女为妃,就是修成君的女儿金蛾。刘安本意想攀葛附藤,如今着手谋反,而太子妃系皇家之人,做事未免碍眼。于是唤太子刘迁到前吩咐。太子迁听了父亲的话,也不顾平日夫妻情义,借着小事发怒责备其妃,一连三月,足迹不入房门。

太子妃独处空房,惟有暗中悲泣。左右近侍见此情形报知刘安。刘安假装发怒,责太子不该将妃冷落,立迫太子入内,太子迟迟不行。刘安喝令宦者将太子推入房内,立即闭上房门,外面加锁,严饬宫内人等不准擅开,每日饮食均由窗口传递。又当面训饬太子命他夫妇和好。太子妃见阿翁亲自送子到来,心中十分感激。

太子迁偷看其妻,情状也觉可怜,原想与之亲近,无奈父亲暗中吩咐不许与她亲近。太子心中说不出有多痛苦,整日呆坐一旁,入夜和衣而睡。太子妃忍不住近前问讯,太子迁只是闭目不语,也亏他能忍。此时夫妇二人,对面如隔千里,如此又过了三月。太子妃心想太子既对我十分厌弃,我不如回去母家,于是遣人告知刘安自愿求去,刘安见她中计心中暗喜,便派人护送她回到长安,且上书武帝陈明其事,此时恰值王太后驾崩,武帝见他夫妇不和,准令离婚。

刘安设计逐了太子妃,心中无所顾虑,正在畅意,谁知意外又生一事。

原来太子刘迁好学剑,自以为无人可及。听说郎中雷被素通剑术,欲与他比赛高低,雷被屡辞不获。两人比试起来,毕竟刘迁不如雷被,伤及皮肤,于是与雷被有嫌。雷被自知得罪太子,不及免祸,索性潜奔长安,上书揭发刘安谋反。

武帝命中尉段宏前往淮南问明其事。早有人闻此消息飞报刘安。

刘安接到报告后不觉大恐,便欲起兵。太子刘迁进前献计道:“汉使来见之时,先令卫士执戟立在您旁边;若汉使果来捕王,便喝令卫士将他刺死,然后举兵,尚未为晚。”刘安依言。及中尉段宏到了淮南入见刘安。刘安留心观看段宏,见他颜色甚是和平,不过问起雷被之事,刘安便将比剑之事说了一遍,段宏闻言别无他语。刘安料得无事,遂不发作。段宏回京复命,具述刘安言语。武帝问以公卿,公卿皆言刘安罪当弃市,武帝不许。公卿复请废之,武帝又不肯听。再请削其五县,武帝只准削其二县,仍遣中尉段宏宣诏赦免其罪。

刘安自段宏去后,又遣人探得公卿奏请行诛消息,刘安心慌不已。及段宏又到,以为是来捕拿,又召卫士相机下手。谁知段宏一见刘安便告知武帝赦免其罪,仅削二县。刘安心中大安,不过谋反愈急。

正在着手准备,忽报朝廷又传其孙刘建到案讯问。刘建之父刘不害乃刘安长子,平日失爱于父。王后蓼荼不以为子,太子刘迁也不以为兄。刘建颇有才能负气好胜,见太子不礼其父,心生怨恨。又兼武帝曾下诏允许诸侯王分封子弟为侯,刘安仅有两子,竟不肯分地给不害。刘建愈加愤怒,遂暗中交结宾客,意图杀害太子以其父代之。不料事机不密,竟被太子刘迁得知,将刘建捆缚责打。刘建知其两次谋杀汉使,便使心腹人严正入京上书,说淮南王父子谋反。孙子举报爷爷和叔父,此事非同小可。

适有辟阳侯的孙子审卿,怨祖父为刘长所杀,意图复仇,便密查刘安谋逆情迹,告知丞相公孙弘。公孙弘又函饬河南官吏彻底究治。河南官吏迭接君相命令怎敢怠慢?刘安得知此事,谋反益甚。

刘建被传到案,遂将太子刘迁如何两次谋杀段宏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又供出当时诸人姓名,官吏录就供词奏闻武帝。武帝立遣廷尉前往淮南逮捕太子刘迁到案。

刘安见其孙被传,害怕究出反谋,正在着急,闻朝廷又遣使者来捕太子,惊恐异常,急召太子刘迁商议,意欲就此起事。

太子刘迁心想种种计划皆不如意,不如罢手。又想到自己被告不过是谋杀汉中尉,此事同谋之人皆已死亡。我今到案,一口咬定不肯承认,料不能将我定罪。刘安此时也心灰意懒,只得依从太子之言。太子刘迁回到自己宫中,忽又转念道:“我是一国太子,今往法庭听审,岂不玷辱身分,万一审出确据坐罪被诛,迟早总是一死,不如寻个自尽,免得连累父王。”太子刘迁主意既定,拔出剑来就要自刎,偏是胆怯无力,一剑挥去咽喉未曾割断。众人闻声飞奔前来,见此情形各吃一惊,连忙将太子扶到床上,请医调治。刘安及王后闻报大惊失色,都来看视,此时宫中正在慌乱,忽报汉使领兵到来,将王宫团团围住。一宫之人吓得魂不附体。刘安以为是来捕太子,自己假作镇定。谁知汉使入内将王后荼与太子刘迁一同收捕,一面派遣多人就宫中到处搜索。

但听得翻箱倒柜一片声乱,最后竟在后宫中搜出私造玺印等谋反证据。刘安见了目瞪口呆浑身发抖。汉使因他是一国之王,虽然反谋败露,但未奉诏书不敢擅拿,只将王后、太子及搜出证据带走。留下兵队看守王宫,将刘安软禁在内。汉使据情奏闻武帝。

武帝大怒,命宗正刘弃持节往治刘安。刘弃未至淮南,刘安早已闻信自杀。武帝又下诏将一干人犯押解到京,交廷尉张汤严密审办。

张汤是个著名辣手,怎肯从宽?先将王后荼、太子迁两人定了死罪,推出枭首。复查出鄂但、张次公与刘安女通奸,同时拿问。刘安女刘陵无从抵赖,当然正法,随父母兄弟同入冥途。还有一班淮南僚佐与刘安通同谋反,张汤不但将他们杀死,并且悉数灭族。鄂但、张次公却未闻伏诛,想是与张汤有交。张汤又会同公卿,请逮捕衡山王刘赐,武帝却批驳道:“衡山王自从封侯,与刘安虽为兄弟,未闻有同谋确证,不应连坐。”刘赐幸得免议,惟将淮南国除为九江郡,总算了案。

偏是人心不轨,天道难容,刘赐原配王后乘舒生有二男一女,长男刘爽为太子,次男刘孝,女名无采。又有爱姬二人,一为徐来,一为厥姬,也各生有子女。乘舒早死,刘赐续立徐来为后。厥姬见徐来得为王后,心愈不甘,遂向太子刘爽进谗,伪言太子母乘舒被徐来暗中毒死。刘爽信以为真,甚恨徐来,但因其得宠于父无法报仇,忽值徐来之兄来到衡山。太子与之宴饮,乘间拔剑将其刺伤。徐来因太子欲杀其兄,心中大怒,遂设计谋害太子。太子同母弟刘孝自小失母,刘赐交与徐来抚养,徐来本来不爱,不过假作关切以买其心。

又太子同母之妹无采出嫁未久,为夫所弃,仍归母家。与奴私通,事为太子所闻,屡加责备,无采老羞成怒,不与太子相见。徐来听说后加意善待无采,于是三人结为一气,同在刘赐前诬毁太子,刘赐不时将他系缚责打。

后值刘赐抱病,太子刘爽也称病不来侍疾。无采与刘孝又进谗道:“太子实是无病,故意称病,且面上反有喜色。”刘赐正在烦燥,一闻此言不问真假,欲废太子刘爽,立其弟刘孝。

徐来见刘赐有废立意,又想出一种毒计,欲陷害刘孝,好使亲生儿子刘广得嗣王封。徐来有侍女善舞,为刘赐所宠,适为徐来所嫉,乃令她陪伴刘孝,日夕相亲,自然凑成一堆。太子刘爽闻刘孝奸父姬侍,也觉垂涎,暗想弟烝父妾,我何不也烝父妻?况徐来屡加谗构,若能与她私通,定当易憎为爱,不至寻仇。

计画已就,便逐日入宫向徐来请安。徐来不得不虚与周旋。一天早上,太子又来找徐来喝酒,徐来不好拒绝,可一到酒宴上,却发现不对劲。太子就请了自己一人。刚开始,太子还毕恭毕敬地与徐来把酒言欢。不料太子喝到半醉的时候,却一屁股坐在徐来的大腿上涎脸求欢。徐来且惊且怒,振喉大呼,刘爽起身便走,回到住室后正在想法免祸,那外面已有宫监进来传述刘赐命,把刘爽拖到刘赐面前。刘赐气急败坏,打了他几十下板子。刘爽号呼道:“刘孝与王侍女通奸,无采与家奴通奸,你怎么不问?就知道打我!臣儿愿上书天子背王自去!”说着向外奔出。刘赐气得发昏,命左右追刘爽,刘爽不肯回头,及刘赐亲自出追,才将刘爽牵回,械系宫中。刘孝日见宠爱,刘赐给与王印,号为将军,使居外家,刘孝便招宾客与谋大事。

江都人枚赫、陈喜先后往依,为刘孝私造兵车弓箭,刻天子玺及将相军吏印,待机发作。陈喜本事淮南王,淮南事败,又奔投衡山,为刘孝画策。

元朔五年,刘赐入朝武帝,道出淮南,刘安迎入府中,释嫌修好,与商秘谋。刘赐原有叛意,得刘安联络,也即乐从,于是退归衡山托病不朝。

刘赐回国后,遣人上书请废太子刘爽,立刘孝为太子。刘爽也使心腹告发其父刘赐与其弟刘孝谋反。适值廷尉审问淮南之狱,访拿陈喜,却在刘孝家捕获,陈喜供出实情,于是自行出首。武帝又交张汤审办。刘赐闻信后自杀。王后徐来,太子刘爽,二子刘孝皆弃市,国除为衡山郡。张汤审办淮南、衡山二案,穷究根株,连坐死者数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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