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底白字,写着“航天南路75号的学子,山河浩荡,你们亦风光”。
老师代表讲过话后是李延时,男生三年来第一次把校服穿得这么板正,但饶是如此,前襟的拉链依旧只拉了一半,半敞着怀。
他前倾身体,双手扶在台子的两侧,稿子摊在桌面上,他却几乎一眼没看。
洋洋洒洒的一篇稿子讲完,有高一旁听的学生举手问问题。
学生会的人把话筒递过去,学妹说学长你钢琴吉他篮球,甚至是连魔方比赛都拿过奖,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学东西这事儿是不是真的要讲天赋。
李延时单臂挎在讲台上,略微歪了头想了想,右手掰直了话筒,俯身,调侃着开了个玩笑。
男生说:“你知道二高后面有个菜市场吗?”
拿着话筒的学妹摇了摇头,表情有一丝茫然。
李延时笑了:“严格来说也不算菜市场,家禽卖的应该很多。”
他再次调整了话筒,道:“高一我还住校的时候,早晨听过很多次鸡叫。”
提问的人楞了楞,就连前排靠近台子的地方都响起了不小的哗然声。
见了太多人给自己立“没怎么学就能考第一”的人设,还没见过在这样可以装逼的场合,亲手撕掉标签,说自己真的很努力的人。
要怎么讲,这是李延时自己的坦荡。
他总觉得在学习上装这个逼太不尊重别人的努力,也很对不起那些只有自己才见过的深夜和黎明。
多酷啊!我超级努力,所以才走到了我想走的终点。
闻声还坐在整个台子最右侧的位置,等待下一个上台。
她敲了敲面前铺着的演讲稿,又望向不远处的男生。
蓝白色的校服被穿在他身上,仍旧有种被扯得随意的感觉。
闻声忽然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李延时,会留意到他。
纵然并不是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很耀眼,无论是从哪个方面。
所以她和大多数正常人一样,眼神不自觉地,会停留那么一下。
他张扬耀眼,所以她才会觉得他比其他人都要吵那么一点。
这个学妹之后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子,男孩儿说自己中考是临市的第三,来二高后却发现身边各地市的状元一大堆,大概是心劲儿不足,最近几次考试都不大理想,他说自己有点迷茫,找不到前面的路。
闻声目光从那男孩儿身上略过,再次看向不远处倚靠在讲台上的人。
李延时一手还捏在话筒,斜斜地站着,他默了片刻说:“没有路就都是路,正因为前方是荒原,所以才任你芳草连天。”
“路不是找出来,是要靠你自己走,”李延时的音色一改往日的低哑,带了一些清亮,“永远没有人能规定你能怎么样,向前看,想你当下所想,做你当下想做,然后坚定不移地往前走,等走了那么一段时间,再往身后看,会发现‘原来我走出了一条这样的路,这样一条我喜欢的路’。”
他嗓音清澈,说到最后带了些不怕天地的少年气,荡在这硕大的报告厅,听得让人心脏跳动的位置莫名有些热。
“18岁,”李延时再次俯低了腰,对着话筒,笑得含混,“只要你敢往前看,世界就会给你答案。”
李延时从讲台那端走过来,擦肩而过,坐在闻声旁边的位置上时,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她的指尖。
只短短的一瞬,手指上的温度撤去,闻声捏着自己的稿子,走到了半分钟前李延时还站的位置。
她和李延时不一样,上台演讲这种事,向来是提前一周就写好演讲稿,稿子周密地连个使用错误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但这次,仿佛受了李延时的感染,她不想干巴巴地念手里的稿件,干巴巴地感谢学校、感谢老师,而是突然地想说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闻声目光从角落一直注视着她的男生身上收回,垂眸很浅地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其实很可爱,左侧有一个并不太明显的小虎牙。
“总有人问为什么要学习,为什么要高考,说自己上街买菜既用不到函数,也用不到数列。”
台下一片哄笑,从没想过年级第一的闻声还有这样的搞笑细胞。
闻声低低垂眸,极冷的声音多了层柔和:“可是,它们是你通往自己梦想的门票。”
“中国人太多了,大家不知道怎么筛选人才,所以才有了高考,可能到之后我们会发现,高考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考试,它不考虑你长得有多漂亮,也不在乎你会不会走后门,只要努努力把分数考高一点,你就能上想上的学校,学你想学的专业,追你想追的梦,”闻声轻呼一口气,声音清透,“所以再努力一点,要在多年之后回望这段时光时,是兴奋地说‘我当年很拼命,所以我现在过着我想过的生活,做着我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抱着遗憾讲‘如果当时我再努力一点,那我本可以’。”
闻声笑得很温柔:“世界上最遗憾的事不是‘我没做到’而是‘我本可以’等你二十八岁,又或者三十八岁,再回头看,会发现现在的你比以后的任何一刻都更富有,因为现在的你拥有的是一腔热血,是少年赤诚。”
偌大的报告厅很安静,只有闻声的声音轻轻混回荡着,合着五月夏风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