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帘掀开一角,探出一只芊芊玉手,手指遥遥一指,道:“说的就是你!”
秋衡仰面望去。万千流光里,只看到那个女子的手,上面覆着一层晕黄的暖意。那人的面容隐在轿中,看不清楚,可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人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身上,将自己瞧个清楚!他很不自在,也很不甘心地正要回嘴,那轿子里的姑娘又斥道:“还愣着做什么?”不怒自威,气势还挺骇人的!那些下人立刻掉转方向,往旁边巷子里去了,根本没给秋衡还嘴的机会,他很吐血。
秋衡问旁边侍卫这是哪个府上的竟这么无礼,侍卫们皆摇头。钱串儿正巧抱着兔儿灯回来,道:“殿……小少爷,刚才是齐府的轿子。”
“齐府?哪个齐府?”
钱串儿眨眨眼,秋衡一连了然。除了齐不语,天下间哪个姓齐的会这么讨人厌?!
他撇撇嘴,接过钱串儿手里的兔儿灯。想到轿子里那人的话,还有那只手,他觉得今天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在街上继续溜达了一会儿,秋衡蔫头蔫脑地打算回宫了,没想到一转身遇上个熟人——正是上回在张府救过自己的如妹妹,身边跟着两个老妇和一个丫鬟,丫鬟与如妹妹差不多年纪。
“如妹妹,最近可好?”
如儿点头。她原先在张府受尽欺负,自从年前救了太子,府里对她和母亲好了许多。但这好只是表面敷衍,绝非发自肺腑,如儿很是不自在。正巧张府上上下下要瞒着太子遇袭这件事,她们母女俩便单独搬去外头的院子住,也还好过一点。如儿先前看到当街对峙的情形,已经认出这位贵人来,只是一时纠结要不要上前请安,故而一直远远跟着……
秋衡与她们随意寒暄几句,就回宫去了。如儿望着他的背影抿唇浅笑。旁边的小丫头问:“小姐,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
“喜鹊,以后莫说这样的话了,他是何等身份……”如儿含羞嗔怪道。
那名唤作喜鹊的丫头踮着脚张望了会儿,又道:“小姐,等下次再见着,你可得抓住机会呀!”
下次?又是哪一次?她很怅惋……
秋衡六岁这一年,在元兴帝的苦整之下,他那顽劣的性子终于稍微收了一收,当然也根本没什么机会出宫去。待到七岁那年中秋,张氏回府省亲,秋衡才又大着胆子跟着去了。看着挤得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他不禁疑道:“如妹妹呢?”秋衡总是惦记着那人救命的恩情,也知道她在府里日子不大好过,所以特意特意提一提。
太子这么一提,如儿又被找了过来,陪她一道来的,正是之前的那个丫鬟喜鹊。如儿觉得是在做梦,这一天殿下甚至亲笔替她和喜鹊做了一幅画。那人离开时,她心里满满地皆是那不耻的念头,若是能够随他进宫,该多好?
“小姐,不知何时再能见到殿下呢?”喜鹊感慨道。
如儿也想知道,她何时才能再见呢?若是有下一次,她定不能再白白浪费机会!
当下一次真的到来的时候,她果然没有浪费——她让秋衡以为自己又承了她一次救命的恩情,而喜鹊却不知所踪……
秋衡十岁那一年元兴帝驾崩。他跪在龙榻前,小脸哭得惨白。秋衡很惶恐,也很不安。
他才不过十岁,却已经会迷惘,已经会忐忑,还会恐惧。未来会如何,秋衡根本不知道亦无从下手,只能这样一步一步往前走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