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兰驰脸上也微微发烫,甜蜜而温顺地接受蒋正柏的关心,看蒋正柏转身要走了,忍不住,情急之下抓住了蒋正柏的手。
蒋正柏也有点愣住了。
孟兰驰在双手紧握的那一瞬间,感到了一种难言的悸动,那种悸动是从心脏的位置蔓延开来的,让他微微眩晕。
蒋正柏看着他。这个年轻男人的手是冰冷的,尤其是削薄漂亮的指尖,像融化了一半的雪一样,安静地蜷缩在他的掌心。
蒋正柏以为他害怕,回握了一下孟兰驰的手:“没事的。”
那一瞬间,孟兰驰觉得自己忍不住了,想要在孟方舟的病房门口,想要在方紫霞等待电梯处不到五米的地方,破釜沉舟地向蒋正柏坦白自己心中的一切。
他的胃里好像有很多蝴蝶在扑闪,他没办法,他受不了,他感觉自己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可是最后,他把嘴闭紧,松开了蒋正柏的手。
第十一章
蒋正柏从医院回家的路上,依然想着孟兰驰最后那个眼神,热切,又痛苦。
他能感受到孟兰驰有话想对自己说,但是最终没有说出来,很明显,他依然缺乏勇气。
蒋正柏说:“兰驰有点不对劲。”
方紫霞“嗯”了一声,“他看起来很累。孟方舟真是不知道在干点什么,难道找不到高级护工吗?”
蒋正柏就不再说了。
蒋正柏再次见他是四天后,一个周六的下午。
这一天是方紫霞要登场献唱的音乐会。噱头名号早就打出去了,杂志报纸上都刊登过,连微博上都有数量不小的转载,所以到了这一天名流如云。
蒋正柏带方宁榆在后台的休息室,方紫霞还在化妆,没一会儿,有人敲门进来。是孟兰驰,西装革履,银怀表,金胸针,白玉一样的脸,真是风流无匹。但是他脸色并不好看,显得闷闷不乐。
孟兰驰强撑着笑,和方紫霞说了一会儿话。
说起孟方舟病情,他有点无奈:“前两天进icu了,不过很快又出来了,他就折腾我吧。”
方紫霞问:“你一个人啊,当时怎么没打电话给我?”
孟兰驰愣了一下,很明显,当时的孟兰驰脑海里根本没有这个选项。
孟兰驰笑着说:“知道你要排练,太打扰了。”
这种客套又生分的话又让方紫霞愣住了。
方紫霞在台上唱歌的时候,孟兰驰坐在第一排,仰头望着,依然是没有表情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钻石一样的妈妈还让他骄傲吗?这个问题孟兰驰会拒绝回答。
方紫霞的节目是压大轴的节目,响遏行云的歌声结束,掌声四起。美丽的歌唱家优雅地致谢,对着话筒,用动听的嗓音说:“今天这首歌,是我回国后献唱的第一首歌,献给你们,献给清江可爱的人民,献给我的故乡,也献给我的三个孩子。”
这是没有提前告知的环节。
“因为出国学习,我亏欠我的孩子许多,现在,我终于有更多时间陪伴他了。”
孟兰驰僵硬地牵住方宁榆,坐在第一排,身后都是黑洞洞的镜头和强光灯,这对孟兰驰来说并不陌生,可是此刻,他却觉得手脚发冷。
台后。
孟兰驰把外套脱下来,扔在地上,坐在那张窄旧的折叠凳上无措地抓揉着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你们都可以那么熟练地粉饰太平?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孟兰驰情绪非常不好。他前两天一直在重症病房陪护,指标忽高忽低,孟方舟忽痛忽醒。他整夜睡不好觉,心想,万一,万一爸爸没了,他就是一个没人要的没有家的人了。他怕得浑身发抖,如坠冰窖,夜里一度高烧到了三十九度。清江没有其他亲戚,张叔家里儿子也住院了,在那几十个小时里,他甚至都找不到人来说说内心的恐惧和无助,哪怕有个人抱他一下呢?
《屈原列传》里讲,人穷则反本,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
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可以给方紫霞打个电话。
孟兰驰冷笑着,控诉着,仿佛已经怨恨了很久:“我呢?我当时十七岁,因为我已经快成年了,所以我理所当然应该理解父母的抉择吗?小孩子是没有心的,小孩子是善忘的,小孩子都是记吃不记打的?你出国,把我扔在清江;爸爸觉得我长大了,说要历练我,把我扔到北京,我算什么啊?我是条家养的狗啊。”
方紫霞惊讶地:“没有,兰驰,当时妈妈是不得已的,我心里也很乱,你爸爸那件事情给我伤害很大,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孟兰驰看着她:“有道理。所以,电话也从一周一个,变成一个月一个,然后,半年一个一年一个,到最后,你记不记得多久没给我打电话了?我是你的错误吗?看到我的脸听到我的声音都让你觉得很痛苦吗?现在我三十岁了,你们觉得我足够成熟了,像个真正的男人了,可以理解你们当时的抉择了,所以那么轻描淡写地打算把前尘往事都揭过,要我参演你们的合家欢节目吗?!操,世界上还有这种好事儿!”
他说了太多话,到最后开始颠三倒四了,他没有力气地靠在墙上的时候,感觉有个人用外套把他包裹住了,他厌恶地挣开,夺门而出。
到了停车场,他开车门进去,正要关门,一双手紧紧抓住车门,抬头,是蒋正柏的脸,蒋正柏眼中暗潮汹涌,“你下车,你这样子怎么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