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蜜瓜香气飘出来,褚贞脸红了,捂着颈环小声对褚易说你别我开玩笑啦。他们并肩往里走。餐厅内部有两面落地窗,采光极佳。不愧是半屿,褚易边走边想,看地板和照镜子似的,清洁工作真到位。
两人被侍应生引到预约的餐桌位,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原本倚在椅背上端详指甲的oga女人在见到褚易后,震惊不已,腾地站起身。
她头发卷得像美杜莎,用那双盯人会石化的眼睛盯住褚易,嘴里挤出声音:“我天,你怎么会来?”
“是我叫小易来的,”褚贞试图解释:“我怕我自己应付不了……”
姑姑。褚易象征性称呼对方。女人明艳张扬,容貌和他有几分相似,此时视线却像台验钞机,把褚易从头到脚扫一遍,注意力最后落到他的衣服上:“好久没见,你怎么还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既然贞贞叫你来,也一定通知过你这次不是普通饭局。你看你穿的是什么东西,街边菜市买的吗?衣角领口都没熨平,待会给高家的人见到,未免也太失礼了。”
“我没钱请熨烫小工整天帮我关注衣服皱不皱,如果贞贞要见的对象真的介意这种小事,我到时脱掉不就好了?我是不介意赤身裸体见客人的。”
他说这话时,侍应生正在为他拉开椅子,听见后忍不住要笑,好在餐厅培训严格,最终还是忍下去。褚蔷的涵养差点,气得朝他瞪眼:“这里是让你胡来的地方?贞贞找你不是让你来丢人的,我警告你,过会嘴巴拉链拉紧点,最好做个哑巴,不该说的话一句都别说。”
她补一个嫌恶眼神:“口无遮拦,一点修养都没有,难怪到现在还是没人要,我倒是想给你牵线搭桥,却也不认识平民人家的什么beta。“
这几句话听得褚贞又开始紧张地揉手了:“姑姑,您别这么说小易……”
他语气为难,偷偷看褚易脸色。褚易却很平静:“我听说人多讲一句废话会折寿05天,姑姑,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我有没有人要也和你没关系。”
他坐到褚贞身边,把原本褚蔷的位置挤了:“坐吧,姑姑,少讲两句对身体好,我祝您健康长寿。”
侍应生想笑不敢笑,只能低头请褚蔷入坐他位。美杜莎气得不轻,她向来爱嚼舌根,嘴皮子却不甚伶俐,再和褚易吵也吵不过,只好憋火坐下,嘴里一直咕哝,什么人什么格。
褚易从小听过很多次,知道她说的是贱人贱格。无所谓,别人说他贱又不会少块肉。只是十多年了,连骂人词库也不更新,他的这位姑姑要是能将花在阔太社交上的心思用去多读两本书,也不至于语言匮乏至此,总被上流圈子暗地里嘲笑船王夏家娶了个脑袋空空的花瓶oga。
三人之后并无更多交谈。他们坐的是餐厅最好的靠窗位,一旁郁郁葱葱的南洋植物将位置隔成私人空间,餐桌上有新鲜的素色洋桔梗做装饰,透着清爽的气味,比大堂的兰花精油好闻多了。
身边的褚贞正襟危坐,仿佛在等待上刑。他时不时偷看手表,那枚机械表镶了一圈碎钻,中间表盘还嵌有一颗蓝宝石,是褚贞父亲送给他的成人礼物,预示他已从年少走向成熟。
褚贞只比褚易小两个月,今年都已过二十五。相比名声不太好的褚易,这位堂弟仍旧是一张纯洁得半点荤腥都不沾的白纸。他是褚家的掌中珍宝,启曜的小公子。虽然是个oga,但十六岁分化后一直对信息素反应迟缓,因此并不急着去寻找一个alpha。
只不过到了二十五岁,还未有配偶的oga并不多见,再加上oga依靠抑制剂独自度过发情期的困难会随着年纪逐渐增加,褚贞父亲这两年提起褚贞的婚事也难免叹气,这位褚家的大家长即便嘴上不催,心里却是着急的,所以这次相亲背后到底顺了谁的意思,没准也很难说清。
想到这里,褚易低头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前两年商场抽奖抽到的礼品,伪装金贵的镀金表盘已经褪色,被他磨出好几道印子,露出斑驳锈迹。和褚贞的那枚相比,只能算得上是一个计时器。
计时器又怎样?不影响日常使用,走的还很准时。褚易盯着形成一条直线的指针,这场有目的的相亲约的是十二点整,他们已经枯坐半小时有余,前来相亲的高家alpha要么是个缺乏时间观念的,要么就是故意来晚,想给他们一个无形的难堪。
无论如何,这都是个不体贴也不够有礼貌的alpha。褚易在心里给堂弟的相亲对象判上死刑,他百无聊赖,让思绪在大脑游泳,从餐厅的装饰花卉想到那条五百万不多的短信,再想到今早用钞票羞辱他的傲慢pao友。
早上的感觉并未完全消失,腰还隐隐作痛。那个alpha的信息素非常特别,治疗他发病的效果相当好,只是他始终想不出,对方身上的味道到底是什么。
褚易决定在这段无聊的时间拿出这个问题仔细思考:乍一闻以为是泥土,但比干燥的土湿润许多,还有点呛,像是下过雨渗进一股水汽那样,闻起来烂糟糟的。
这个烂不是说难闻,而是褚易的直观感受。仔细分辨的话,那人的信息素里还有种腐朽植被的味道,很奇特,就像油漆之类的有机溶剂,喜欢的人会觉得很好闻,不喜欢的则避之不及。
阴冷,潮湿,令人后背黏腻难耐。就像,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