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他遇到林嫂。对方拿着放有甜品的托盘,显然是要去楼上送餐,看到褚易礼貌地喊了声小易少爷。
褚易接过她手上的托盘。我送上去吧,他说,又问林嫂最近褚贞的胃口好点没有。
林嫂神色欣慰,回答好些了,虽然吃得少,但比起前几日滴水未进已是很大进步。
褚易稍稍放心。他端着托盘上楼,敲门后进到褚贞的房间,安雪心也在,她看见褚易,露出柔和笑容,起身替褚贞盖好被子。
“让小易陪陪你吧。”
她出去时,掩上门,看向褚易的眼神里是感激。褚易避过她的视线。如果他们知道褚贞意外背后的真相会不会恨他?多少会的吧,褚茂是他父亲的事实不会更改,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区分清楚,肉和骨头即便砍下了也始终连在一块,剔不干净的。
他不敢坦白一切。褚易默默坐到褚贞床边,将托盘递给对方,做出轻松的语气:“不吃完我不走啊,你这两天瘦太厉害了,赶时髦也不是这么赶的。”
托盘上摆着褚贞最喜欢的费南雪,小小一块金砖。堂弟轻轻嗯一声,拿起费南雪放进嘴里咬一口。他抬头看看褚易,又看向床头一束黄玫瑰花:“他昨天来过了。”
谁?褚易一时没听明白,但他很快从褚贞的表情中了解——他。李先生。不会有第二个。
“他来做什么?上门请罪?叔叔没轰他出去吗?”
“没有。虽然爸爸很生气,但还是接待了。我没下楼,是妈妈告诉我的。”
他顿一顿,继续说:“他还和爸爸讲,想……追求我。”
褚贞低下头,他好好戴着一枚新配的颈环,手臂上的淤伤已经退得七七八八,整个人干净、整洁,完全不见一丝当日的狼狈。
但狼狈都藏心里,只有自己知道。褚易拿餐巾给褚贞垫着,问:“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褚贞闷声说:“我不敢见他,我怕做噩梦。小易,我昨天也做噩梦了。”
“梦里我是清醒的,那天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记得好清楚。我是怎么进的休息室,他又是怎么进来,我们聊了什么,他说的哪句话逗我笑了,还有他身上的气味,闻上去的感觉,我都记得。一开始我有些晕陶陶的,还暗自高兴能与他多说会话,但很快一切都变了。我突然变得难受,抑制剂突然一支都找不见,他也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力气大到我根本没法推开。他的每个动作、说的每个字都像印在梦里那样,逼我看,逼我听,看他是怎么撕掉我的衣服,扯坏颈环,听他是怎么用那种……那种令人害怕的声音喊我的名字……太清楚了,我忘记不了。”
这是褚贞第一次主动与他提起那天的经过,听得褚易心揪成一团。他比任何人都知晓褚贞的性格,堂弟面皮薄,让他说出这些话是多难的事情,他不忍听,只能紧握住褚贞的手。
堂弟回握住他:“你手好冷啊,小易,过来的时候冻到了吗?”
“没有,我不冷,贞贞,你不要勉强自己说这些。”
褚贞摇头:“不是勉强,我想说给你听,憋在心里也很难受的。我害怕他,但在梦里的我也知道,那不是他的错。他……李先生,他甚至是很好的,我能感觉到他在努力控制,不愿意伤害我,在那种情况下他宁愿咬伤自己也忍住不去标记我……所以我知道,他是尊重我的。”
褚易怔怔。
“我感激他,但又忍不住会害怕。这几天我没有一分钟不是在想这些事情,脑子里乱糟糟的,两个人打架一样。小易,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说出最后一句,褚贞长舒口气。他或许不是真的在向自己寻求一个回答,他已整理好情绪,可以将一切如此坦然道出。
心中是怜惜、佩服,以及几分说不明的酸楚。褚贞真的比他想象中坚强太多。
“不知道就先不想,睡一觉,贞贞,醒来或许你就能想明白了。如果那个人是真心道歉,他会等你准备好,如果不是真心,就随便他去,不见也不可惜。”
听完褚易的安慰,褚贞冲他笑了笑,多日不见的生机终于回到他的脸上。褚易哄他吃完最后一片费南雪,褚贞揉揉眼睛:“我困了,小易。”
“睡吧,我陪你。”
堂弟合上眼睛,不久便传来平缓的呼吸声。褚易拿着空托盘下楼,正遇到安雪心,两人坐下聊了片刻,对方言语间对李先生昨日上门一事感到忧虑,说不知道是否应该让他再来,生怕因此影响到褚贞的心情。
“婶婶,这是贞贞才能决定的事情,等他醒了,我想他会有答案的。”
“可是……”
“放心吧,贞贞是成年人,他有自己的考虑,我们应该相信他。”
——
褚易走出褚家,来时送自己的那辆车早已开走,高允哲不会等他,意料之中,他并未失望。
他摸摸口袋,发现出门太急,竟未带分文。手机里也没存上谁的号码,喊人帮忙不现实,正想着是不是就得靠两条腿走下佘公山,眼前忽然有道亮光:前方路口有辆车对他打了几下双闪。
定睛看,他认出那是方宅司机开的轿车。褚易走过去,有人先一步从里面为他开门。
周助理向他问好:“褚先生,请上车。”
褚易不解:“你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