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时疫引起难民的恐慌动乱,娜音巴雅尔这些天的动作都在暗中进行,但再怎么避人耳目,总是避不过自己的侍女长的。乌娅早从娜音巴雅尔这几天的状态中窥见了些许端倪,听了她的吩咐,不惊讶,也不多问,恭敬地应诺之后,亲自去安排起了传令的人手。
娜音巴雅尔看着乌娅告退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原是看在图娅的份上,才抬举了她这位族亲姐姐。这些日子观察下来,乌娅虽不如图娅活泼可喜,但她的紧口风和谨慎细致的办事风格,当得起这份抬举。
想到图娅,自然又想到了赵羽,意识到自己这几天因为忧心时疫的事情而对赵羽少了关心,连她身上发疼的毛病也不知好全了没有,娜音巴雅尔原打算迈回议事大帐的步子,又生生改了方向。
左右等人到齐还要花些功夫,先去赵羽那看看,再回来也不迟。
帐前伺候的女奴被娜音巴雅尔突然走出帐檐的行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捧了雨伞,追赶主人的步子。
巧合的是,恰好赵羽也派人来请娜音巴雅尔。
赵羽派来的侍女叫吉仁。日前娜音巴雅尔下令鞭杀了一个擅自走到赵羽床边的侍女,赵羽帐前侍女的位置因此出了个缺,吉仁才被补去准忽彦身边伺候。
娜音巴雅尔与吉仁半路相遇,她对自己两天前抽空挑出的这张老实面孔还有一些印象,得知是赵羽想找自己,难免惊讶。要知道,赵羽知道娜音巴雅尔事忙,平时有事都是自己解决,这还是第一次差人来请娜音巴雅尔。
她那身上发疼的毛病来得古怪,还一时好一时歹的,莫非是出了什么岔子?
忧虑在心,娜音巴雅尔面上不动声色,&ldo;你可知木都格找我何事?&rdo;
&ldo;下奴不知。&rdo;
问话时,娜音巴雅尔的脚步早已经再度启动了。吉仁的回答让她眉心一皱,脚下隐隐有了加快的趋势,又问:&ldo;木都格这几天好吗?&rdo;
&ldo;下奴……不知……&rdo;
&ldo;连主子好不好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rdo;娜音巴雅尔有些不悦地扫了吉仁一眼。
&ldo;噗通!&rdo;
&ldo;公主恕罪!下奴……下奴才到安都大人那伺候……这两天下雨,安都大人一直呆在帐里没出来,下奴只在认主时见过安都大人一次,实在不知道他好不好……&rdo;
娜音巴雅尔顺口而出的责问并不严厉,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引起吉仁的惶恐认罪,以至于走出很远后才反应过来。
回望趴伏在雨幕中不停颤抖的女奴,娜音巴雅尔有些疑惑。她没有虐待奴隶的爱好,甚至在民间都颇有些宽仁的名声,真的很少看到别人对自己恐惧至此。吉仁之前回话的声音就有些发抖,娜音巴雅尔只当是老实人天性胆小,可现在瞧着,一句不痛不痒连斥责都算不上的话,就把她吓成了这样,也太……
吉仁嘴中的&ldo;只在认主时见过安都大人一次&rdo;,提醒了娜音巴雅尔。她心眼一明,眼神却随之一黯。
是了,问题是出在前日的鞭杀……
&ldo;起来吧,回去换身衣衫,再来伺候。&rdo;
鲜血淋漓的前例相去不远,自从娜雅公主大反常态,用&ldo;勾引木都格&rdo;的理由毫不留情地鞭杀一女后,人人皆知准忽彦安都大人是监国公主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禁脔,容不得人半分觊觎。从那时起,巴鲁尔特老营里的各个女奴,能离赵羽的营帐有多远就绕多远。
便连赵羽帐内伺候的四位近身侍女,也是轻易不进赵羽的帐殿。赵羽有所召唤时,她们也只愿候在入门处的屏风前,连多看安都大人一眼都不敢,生怕误触公主的逆鳞。
娜音巴雅尔抵达赵羽的帐殿时,便是如此。赵羽剩下的三位近身侍女,宁愿被雨水飘湿衣角,也选择了守在帐檐下。
见此情景,娜音巴雅尔的随从无需她吩咐,也自觉留在了帐外。
&ldo;木都格?找我有事吗?&rdo;娜音巴雅尔心头微滞,挑帘入帐时,却特意在音色中添加了少女呼唤恋人时独有的甜美。
无人回应。
&ldo;木都格?木都格?&rdo;
娜音巴雅尔边唤边走,寻到赵羽床前,看到蜷缩抱头的赵羽时,娜音巴雅尔再也顾不得&ldo;只用猛戈语交流&rdo;的约定,换了汉话关切道:&ldo;赵羽,你醒着吗?怎么?又头疼了?&rdo;
&ldo;巴雅儿……你来了啊……&rdo;疼痛的折磨让赵羽的嗓音黯哑无比。
看清赵羽苍白而痛苦的面色,娜音巴雅尔心一纠,仿佛赵羽眉心深刻的&ldo;川&rdo;字烙上了她的心头。
&ldo;只是两天少见了些,你怎么就疼成了这样?不行,非得找大夫给你好好瞧瞧……&rdo;
&ldo;不是……啊!&rdo;赵羽翻手拉住了打算起身的娜音巴雅尔。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牵疼了她臂上的肌肉,让她痛苦地叫了一声。
赵羽喘了两口气,痛苦稍稍缓和,她就捡起了没说完的话,抢在娜音巴雅尔张嘴之前,继续道:&ldo;不是找你喊大夫……书桌上的东西你拿去,看看用不用得上……&rdo;
&ldo;书桌?&rdo;娜音巴雅尔纳闷。
&ldo;嗯。&rdo;
见赵羽又要忍痛抬手,娜音巴雅尔连忙阻止,&ldo;你别动,我知道了,我去拿。&rdo;
&ldo;这是?&lso;防治瘟疫扩散……的办法&rso;?&rdo;
赵羽桌上是一份手书。娜音巴雅尔坐回赵羽床边后,才细看手书上的文字。辨认着那些墨迹所组成的方块字,娜音巴雅尔的眼眶渐渐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