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何会在织凤楼?舒泠呢?赤月十杀手呢?
芸朱正在屋里,被沈乾夕吓了一跳,打翻了手中的茶碗。但她未及开口,沈乾夕已经急匆匆地向外跑去,连外衣和鞋子都没穿。
他猛地推开门,一脚迈出——脚停在了半空。
舒泠正坐在门口石阶上,听见动静,转头去看,眉心微蹙,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
“啊,我以为……”沈乾夕讪讪地收回脚,穿上芸朱拿来的鞋子,披上外袍,这才踏出房门,“你还好吧?没受伤吧?”
舒泠还未说话,廊下就响起了一个调侃的声音:“我瞧你昏睡了几天,这眼睛啊,就只看得见舒姑娘一人了。”
听见声音,沈乾夕连忙转头,面露惊讶:“疏华?你怎么也在?”
“看来我是不受欢迎了。”赵修偃向沈乾夕走来,一边不忘丢给他一个白眼,“先随我进屋,既然你醒了,我说完正事就走,绝对不耽误你们谈情说爱。”
他尤其强调了最后四个字。
“我哪有不欢迎你。”沈乾夕笑了笑,被赵修偃扯进屋子。赵修偃关上门,和沈乾夕一并坐下,屋里只剩他们二人:“你中的毒还挺厉害,虽然舒泠说已经给你服过解药,但你仍然昏睡了月余时间。”
“这么久?那赤月组织……”
“一切顺利,赤月组织已经从江湖上消失了。萧麟趾从山上逃下来,正好与由庚撞上,现在已被押送至王都。山上杀手也已尽数歼灭,朝廷派了人暂时看管,清理尸首。我们的人虽然难免伤亡,但因十杀手不在,损失比预计减少了许多。”
“等等——”沈乾夕抬手打断他,“你能不能先让我问几个问题?”
“好,你问。”
“十杀手呢?”
“被舒泠杀了。”赵修偃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我只在林中找到他们的刀和残破的衣服,像是被人用剧毒化去了身体,不过,舒泠说,他们都死了。”
“她一人杀死了十杀手?”沈乾夕震惊不已,“那可是赤月十杀手啊,她一个人……”
“你如果见过她出刀,或许就不会如此惊讶了。”赵修偃不以为意道,昔日东华宫一战,那仿佛幽冥鬼火般的青刃,破敌千百,其势不减——
他恐怕一生也不会忘记。
“我,我当然知道她厉害了。”沈乾夕不服气地说,心里却依旧有些担忧,“她没有受伤吗?你是在哪见到她的?你刚才说由庚截住了萧麟趾,所以你派人来找我们了?是她带我下山的吗?”
“你都亲眼见了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字字句句都离不开她。”赵修偃脸色却沉了沉,“世人都说我无情,我看,你才是世上最薄情之人。”
“这话从何……”沈乾夕忽然身子一僵,慌乱地抓住了赵修偃手腕,“菀青怎么了?”
“你终于想起来其他人了。”赵修偃冷哼一声,“她的右手废了,以后,恐怕再也无法握刀。其余暗卫,全都死了。”
沈乾夕怔怔地看着赵修偃,仿佛心中受到重重一击,他张了张口,鼻翼酸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赵修偃似是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移开了视线:“菀青的事你自己处理,其他人,我已替你厚葬。他们的家人,我也给足了银子,足够他们一生衣食无忧。”
沈乾夕默然,许久他才垂了眼,松开手,低声:“谢谢。”
“是我该说句对不起。”赵修偃顿了顿,目光歉然,“我知道他们都跟了你很久,我……我应该派人去帮你……”
“没关系,幸亏你没有派人,否则恐怕又徒增伤亡。”沈乾夕连忙打断他,摇头笑了一下,“以后有舒泠在,我也不需要那么多暗卫了。就让他们……好好睡吧。”
“说到这里,我倒是有个问题要问一问你。”赵修偃皱起眉头,冷着脸质问道,“我听舒泠说,你是为救她才身中剧毒,你到底怎么想的?不要命了?”
“我……”沈乾夕怔了怔,才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只是心里一着急,就……”
赵修偃一脸无奈:“算了,我多余问,反正这件事结束了,以后我也不管你们了。她背你出林子时,伤势不轻,也中了毒,可始终稳稳地扶着你。我看她神色,应该是真的担心你,这些日子,她也始终在附近守着。这么长时间,你终于还是得偿所愿了。”
沈乾夕静静听着,温和的目光似乎渐渐染上忧伤。他没有回应,忽然开口唤他的名字:“疏华。”
“嗯?”赵修偃应道。
沈乾夕又顿了一顿,声音安静得仿佛出尘:“平成王爷,真的是赤月组织所杀吗?”
赵修偃目光一沉:“你什么意思?”
沈乾夕微笑,右手食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目光深邃如夜:“上次舒泠去刺杀,尚且大败而归,而她一人,能单挑赤月十杀手。不管你是如何同世人说的,但我不信,有人能够不惊动任何禁军和暗卫,在宫里杀人。”
赵修偃目不转睛地盯着沈乾夕,片刻才轻轻一挑眉,嘴角微扬,眼眸深处却仍是一片寒光:“不错,人是我杀的。”
他眯起眼,脸上全无杀害亲弟的惭愧,“当日和赤月组织勾结,让舒泠去刺杀我的人,就是赵修远。他野心勃勃,妄想取我代之,与其养虎为患,我何不趁他羽翼未丰,及时除之?再者,边疆不稳,仓廪不盈,清州近日又闹水患,需要操心的事情数不胜数,我也实在懒得多花心思,同他算计个没完。我最多,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