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灵扬起形状怪异的脑袋,哈哈大笑,尖锐的笑声穿破云霄,风云为之色变,笑罢,九张面孔上尽是嘲讽的神色:“垠渊,好大的口气,你看这是什么。”说着,她手臂上羽毛一收,一股黑气将殒魄鞭隔开。
“怨气,不,暗之力。”垠渊惊呼,天地间只有焚祭才拥有的力量,怎会出现在与怨灵世代为敌的妖族身上。
姑获深知神族副主的神力受暗之力压制,此时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而且太古生灵皆明白,真正能主宰万物生死的,只有神族之主。
举着神剑的手缓缓放下,弥泱的眼中盛满各种复杂的神色,不似栾宏直接被侵占身躯,姑获只是得到部分暗之力。想要得到这股力量,需和焚祭达成某种契约,这个契约,通常以生命为契,成功之日,便是立约者献出所有之时。
“他答应了你什么?”她问道,心中的杀意去了大半,对面前的妖灵,她萌生出一丝怜悯。
姑获低下头,不愿回答,只要妖族可以自由的生活在这片大地上,她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只求孱弱的妖族日后能有个庇护之所。
“你可想清楚,今日,你若死于我剑下,妖族俱灭。”弥泱借妖灵犹豫的机会,继续追问道。
“我今日死或不死,你难道能留妖族活路?”姑获尖锐的声音变得喑哑,血红的脸上满是悲凉。
垠渊抬起头,看了看弥泱,又看了看姑获,一些残碎的画面浮现在他眼前。一团看不清的黑影,断断续续无法听清的声音,自己举起手似是接过什么,这一幕幕看不真切又如此清晰,好像自己亲历过一样,残存的碎片无法拼接出完整的回忆。透过妖灵迷茫的双目,他似是看到她刚经历的一切,信誓旦旦的诺言,让心切的妖祖甘愿献出自己,脑海中不断出现的往事让他头痛欲裂。
“姑获,你是不是曾被焚祭控制心神?”他揉着脑袋问道。
“没有。”妖灵回答的斩钉截铁,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弥泱本想问他为何有此一问,转头就见他眉头紧促,似乎在忍受着痛苦,便一步跨过去,连声问何事。
垠渊舒展眉心,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探得他神息如常,弥泱将一丝神力通过掌心传入他体内,助他调息凝神,毕竟他的神识一直被封于太虚之镜,又突然提前醒来,或许并未完全恢复。
姑获摇动花朵似的脑袋,九瓣花瓣分开,变成独立的九个脑袋,中间一个红黑相间的脑袋纹丝不动,其余八个脑袋分列两旁,在空中碰撞,血肉横飞,咚咚作响。一阵激烈的敲击后,巨石般乱撞的脑袋停下,化作八道红光飞入正中五官紧闭的头颅中,最后一道光进入,五官骤然张开,红色脸庞上还带着几丝血迹。
她曾目睹过当年那一场怨灵族灭族之战,深知体内的暗之力和万千妖族的力量并不能拦住神之主,刚才停住的绝苍剑给了她一丝希望。
“弥泱,我求你一件事。”姑获似是变得极为虚弱,双眼中的血红散去,血滴顺着眼角留下。
弥泱与垠渊俱是一愣,杀气腾腾的妖灵片刻间现出颓势,还低声下气恳求,两人怀疑其中有诈,紧盯着姑获不愿上前。她身上滑顺的红色羽毛颜色变暗,红色的肌肤呈现出暗色,黑烟不断从背上冒出,胸前凹凸起伏,似有东西要穿破胸膛而出。
妖丹离体之兆,弥泱沉思前事,忽感面前的妖灵,自从极南前来此地之时开始,就带了必死之心。她收起绝苍剑,抬手往姑获胸前注入生息之力,稳住就要爆体而出的妖丹,暗之力涌动,与生息之力相抗。
“尊上,此事,请务必答应我。”一直对神族极为敌视的姑获突然屈膝跪在地上,双臂伏地,这是妖灵们拜见妖祖之礼。
“何事?”方才神力进入她体内,弥泱从她体内的气息变化,对她欲求之事已猜到八分,但仍不动声色,假装不知的问道。
“求你替我护住妖族,不要让他们被焚祭吞噬。”姑获依旧伏在地上,低声说道。
对神族怨念极深的妖族,最后却求取神族庇护,对众神之主恨之入骨,巴不得亲手让其消散的妖族之祖,到头来跪在神主脚下,低声下气恳求,卑微的如同她身下的尘土,命运就像一只主宰一切的无形大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全在一念之间。
见弥泱久久不答复,姑获有些焦急的直起身,她身上的羽毛正在萎去,“我姑获自大地上诞生以来,从未求过他人,唯有两次,一次是三万年前,一次便是现在,两次皆为我妖族,所求之人皆是你,作为众生之主,你难道真要看着妖族族灭?”体内的妖丹有爆裂趋势,若所求之人再不答应她所请,那些被她吸收了妖力的妖灵,就会被怨气所噬。
“你既已投身焚祭,何故还要来求我?”弥泱再往姑获体内注入一股生息之力护住妖丹,她并非不愿答应妖灵之请,只是不愿在真相不明的情况下答应。
“焚祭他。”姑获发出一声苦笑,神族与焚祭之间的恩怨起自洪荒,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同时委身两方,当真是可笑之极,“垠渊所说不错,我的确被他控制心神,就在我复苏那日。”
雨中的第一夜,飘零三万年的妖灵精气,借着在大地上流动的灵息重聚,在她就快成形的那一刻,蛰伏在南境大荒外的怨灵悄悄潜入大地,以一丝不可察觉的怨气混入快速聚拢的妖气内。一夜挣扎,形体初成,姑获还来不及感受复苏的喜悦,胸前的妖丹就传来一阵刺痛,似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在里面冲撞,她急忙蓄力于妖丹中,想把那股力量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