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早晨不欢而散后,他硬是没在大地上探到弥泱的神息,倒是在坎泽畔发现在奎山的神息,因此破军到底是被谁带出,一时也摸不清楚,这半日,他都心神不宁,总担心那个不知所踪的人出什么事。
“弥泱尊上就在少阳,她挺好的。”破军想着你二人才分别了几个时辰,她好不好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但是出于对垠渊的尊敬,他还是据实回答。
“原来她还在少阳啊。”垠渊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茶,茶中的味苦入口后化作喉头的万般苦涩,她竟如此怨他,竟然彻底隐去神息,只为了让自己找不到她所在之处,果真还是那句此后不见。”
他在沉默出神,破军却受不得这样寂静无声,一盏茶下肚,急躁的星君便忍不住问道:“尊上,您和弥泱尊上之间到底发生了是什么?三千年前又是怎么回事?”奎山的嘱咐已完全被抛之脑后。
“破军,你不是前来助我破离泽禁制的吗?怎么关心起我与她之间的私事来了?”口无遮拦的星君抛过来的仿佛不是两个问题,而是两把剜心的钢刀,垠渊放下手中的茶盏,神情严肃了几分。
“私事?您二位若是不和,关系的是三界苍生,我可不想看三千年前的事再重演一遍,您是没看到弥泱尊上那样子”破军对他敷衍的态度颇为不满,明明肩负苍生,却把这么重要的事说得像儿戏一般,一时没忍住,骨子里的冲劲一下就冒了上来。
“弥泱她怎么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垠渊打断,也顾不得破军是当真心急还是本性如此,焦灼不安地问道。
急切的声音让险些被冲昏头脑的破军瞬间清醒,回想着自己说了什么,竟让垠渊如此失态,连手中的茶盏都险些掉在地上,忙冷静下来解释道:“弥泱尊上她没事,只是有些心绪不宁。”
在奎山的仙邸前,他并未靠得太近,只是见弥泱一直在饮酒,似乎有万千心事无处诉说。
垠渊看着面前的星君,突然想到他们都有同生之人,若是今日之事发生在他身上,这个性如烈火的星君又会做何选择,便问道:“破军,如果贪狼背叛了你或是背叛了神族,你会怎么对他?”
一向直来直去的破军,完全没想到垠渊会有这么一问,当场被问得愣神,端着茶盏放到嘴边的手都一时停住。贪狼与他同时降生,除了眼眸的颜色,外貌性子都完全一致,两人都是直爽豪迈,有事直说,要说背叛,他完全不会相信,既是假设,还得好好假设一番。
思索良久,他回答道:“虽然没有这种可能性,但是如果真有那么一日,我定会亲手将贪狼正法,捍卫我神族的尊严。”
垠渊心头一颤,寒光凛然的绝苍剑仿佛又出现在眼前,破军的回答大概就是所有神族的回答,叛神族者死。但天罚不降于神族,神罚亦不会直接落于神族之身,存或灭,俱取决于神之主一念之间。
“若我要背叛神族,你信吗?”
“尊上,何出此言?”
“若我要杀弥泱,你信吗?”
“下神不知。”
垠渊问得急切,破军不禁暗中蓄起神力,他无法判断神族副主所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设,也无法说出自己信与不信,因为当年他的确看到了放在从前无论怎么说都不会相信的事,早做准备总比生变时仓皇应对要好。
“现在,我都无法相信我自己。”或是察觉到对面神君的紧张不安,垠渊给桌上两盏空空的茶盏里添上茶,平静地说道。
“我听冰夷说,半月前,您与弥泱尊上尚无芥蒂,今日为何起纷争?”气氛缓和后,破军稍微放松了些,端起茶盏再抿一口,寻思着究竟是什么,让神族的尊者发出这样的疑问。
缩成手指长短躲在他袖中一觉醒来的冰夷,本来正打算出去活动,听到两人的对话,一翻身又闭上眼睛装睡,它可不想被两位神祇咄咄逼问,都怪自己一时多嘴,说了不该说的。破军似乎并未察觉到衣袖内轻微的响动,继续喝着手中的茶,竖着耳朵睁着一只眼的神龙暗自庆幸,自觉塞上耳朵,免得又听到什么不该听。
“在天祇殿内,我们都看到了兰裳因何而死,是我让灼烈杀了她。”垠渊也不隐瞒,将自己所看到的重述一遍。
短短一句话,蕴藏着巨大的信息量,破军以最快的速度消化这些消息,看样子两人同时去了三千年前,看到了被时间掩盖的真相。兰裳,在神族中是一个颇为禁忌的话题,因为她本就违背天道而存在,她的死更是不可说的秘密,可现在,兰裳和弥泱,她们竟栽在同一个人手上,这个人还是和他们关系最为密切的垠渊。
如果说是误会,这个误会产生的太过巧合,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尊上,您真的想杀了弥泱尊上吗?”一时间,破军脑子里乱作一团,只好跟着心中所想问出问题。
“我怎么会想伤她呢,你们或许不知道吧,在虚无中,我其实比她早降世一点儿,我亲眼看着她被孕育出来,和弥泱相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身上有着生生世世斩不断的联系,她是我最想保护的人。”垠渊回忆着当日的场景,被一团蓝光包裹住的人,缓缓走到自己面前,神族生来便是现在的模样,无论神生多么漫长,容貌都不会改变。
“今晨,她将绝苍剑放在我面前,说什么要么杀了她要么杀了我,我居然想拿起那柄神剑,若不是绝苍剑护主抗拒,我都不知道我会怎样做。”思绪从远古被拉回,他的声音放缓了许多,情绪也低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