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穿戴、整理,如往常那般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可她拨弄白玉珠串时,他不再温柔地注目,而是垂着眼,微微撇过头去。
他红润的脸颊,颀长的身材,处处显示着和旧日病弱少年的不同——原来,竟是她一人留在过去,不能自拔。
即便是嵌在肉里的一根刺,也到了该拔出的时候。
她目送他被众人簇拥,身后仪仗逶迤,走出一道道宫门。
城西的马队首领催促众人整理行装,下头的人不乐意:“不是说端午后晚些时日走吗?好不容易能在京城看飞舟,竟然正巧今日走,倒霉!”
首领一马鞭子抽在他面前的地上,溅起一阵土灰:“废话恁多!正经事不好好干,成日里想着看热闹。去,把马嚼子都戴好。”
说罢,他看见站在角落里裹着面纱的女郎正望向这边,连忙堆起笑冲她点点头。
这可是瑶华娘子交代好生照看的贵人,要亲自送到都督府上,定是官爷的家眷。
阿鸾登上马车前,回望宫城的方向,她留了一封信作别。
当别时未别,徒生愁怨。
自此后两忘,不复相见。
第六十五章幼鸟归巢
(六十五)幼鸟归巢
巍州盛夏的日头虽然毒辣,但只要站在屋檐、树下的阴凉地,还是能喘上一口气。不像南方,无论躲在何处,那股潮热黏腻的感觉如影随形。
阿鸾手里攥着纱巾,静静站在都督府后院门外等待通传,她不知先见到的会是谁,但无论是谁都好。
她听见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忍不住向前迈了两步,一个小脑袋连着两只手先扑了出来,她连忙弯腰伸手去扶。
“阿慕!你倒是提着裙子跑呀!”
阿鸾抬头看向她身后,姑母正提起裙子飞奔而来,边跑还边喊着,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阿慕仰起脖子看她,有点不大敢认:“你是阿鸾姊姊?”
阿鸾松开她的手臂,蹲下来看着她,笑着点点头。
林雪青也跑到了跟前,气喘吁吁,哪里有半点儿都督夫人的模样,两只眼睛闪着光。
阿鸾站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笑中含泪:“姑母!”
林雪青好不容易能说出话来,头一句就是:“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提前捎句话,我们好去迎你!”
她上前把着阿鸾的双臂,浑身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怎么回来的?路上好不好?长高了,可怎么这么瘦!哎,哎我先叫人去同你阿娘他们讲,得派辆马车去,省得她像阿慕一般跑得跌倒。”
姑母的话还是这般密,阿鸾连连点头,眼泪也收了回去。
她被姑母揽着,阿慕跑在前面连连回头:“今日阿兄
他们都不在,我是头一个见到阿鸾姊姊的!”
“是是是,你看着些脚下。”林雪青笑得合不拢嘴,又扭头去问阿鸾饿不饿,井里冰着瓜,先吃些解解渴。
待阿鸾吃完两牙瓜,回答了一箩筐阿慕的问题,听见有婢子通报舅夫人和小郎君到了,阿鸾的笑容顿时凝在脸上——阿娘!阿鹤!
从小最疼爱她的就是阿娘和阿姊,凌霄关战后自己未归,最气恼的定也是她们二人。
她怕阿娘责骂,更怕叫阿娘瞧见自己如今怏怏归来、心疼不已。
她不安地站起身来,抚了抚鬓发,林雪青哪能看不出她心中所想,捏捏她的手掌:“回来了就好。”
说罢,她到门外去迎贺宁。
谁知贺宁根本顾不上同她说话,直直冲进厅里来,看见阿鸾先是一愣。整整三年未见,她的幺女孤苦伶仃地长大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