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完美不是两三天
没吃过猪肉,总该见过猪跑;没查过案子,总该听过说书。
兰澈心里明镜般,直觉这种东西可当不得证据说事,她的怀疑不是律法也不是神迹,敢跟人说自己猜的,准保被林府那个婆娘拎着大棍子追打出门。所以她需要抽丝剥茧,寻找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直觉没错。
或者,她是错的。
祈王听了她对第一桩案件的分析后,没有提出什么意见或是建议,端着茶杯沉吟许久,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张管家的案子,奇怪的地方有很多。首先说张管家的死因——这个不是我的工作,等萧贰验尸后大概就有结果了——我在意的是凶手为什么要在杀了张管家后大费周章做出吊死的模样。如果说凶手是个蠢蛋,以为假作的现场可以误导断案人分析,让人把张管家的死因定为吊死,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一个出门都不带脑子的蠢蛋凶手,会在之后仔仔细细把脚印抹去,收拾好一切可能留下的痕迹吗?”兰澈盯着祈王,暗暗期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确定回答。
不过很显然,祈王不是神,他能提供的也仅仅是推测和分析。
“能在短短一两个时辰内杀死一个人再缜密伪装,没有足够的胆量、细心和脑子是完不成的。但若说凶手是个聪明人,却又有个极大疏漏。”祈王从桌上拿起一本厚厚的册子,翻开其中一页。那页纸上写满龙飞凤舞的字迹,兰澈认不全,但就是觉得那字迹贼好看。
“羡慕吧?”温彧看到兰澈眼神,自豪道,“王爷的书法在皇子之中是最好的。而且不止书法,吟诗作对也是信手拈来,随便三两句诗就能让其他皇子汗颜,根本无法与王爷相提并论。”
祈王看着册子,唇角勾起无奈弧度:“你总吹嘘我做什么?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哪一样比得过二哥?你就别让我害臊了。”
“以前皇上让皇子王爷们作诗,哪次王爷输过隋王?在我看来,不管是品行还是才艺,王爷就是所有皇子王爷中最好的。”温彧据理力争,仿佛说的都是自己的骄傲,自己的荣光。
“二哥才华敛于胸,从来不争不抢、韬光养晦,你自然不知道他有多完美。”摇摇头,祈王放下册子看了温彧一眼,依稀有那么几缕惆怅,“小时候不懂事,我总觉得让二哥当太子才是最好,没有谁比二哥更令人信服。可惜那时年少天真,哪里会料到今时今日的景况?还想跟在二哥身后当个跟屁虫,却再也做不到了。”
二哥……隋王……
兰澈听着耳熟,可惜记不起太多,她所有精力都投注在案子上,根本没有多余的脑子分给其他事情——当然了,楼明夜除外。思考事情用的是脑子,想她那俊美无俦又满腹黑水的主子,只用她砰砰乱跳的心就够了。
“还是言归正传吧。”祈王看上去不太想谈论有关隋王的话题,将册子推到兰澈面前点了点,“长情跟我描述现场时,特地说了你当时的发现。把一个沉甸甸的死人吊在足有两人高的门梁上,凶手肯定要用到垫脚的东西。在布置好一切后,凶手完全可以把垫脚的东西留下,这样看起来更像是自杀。问题就在于,凶手拿走了这个垫脚的东西,令得张管家的死一看就知道是他杀,那么他费力布置的目的又是什么?”
“对啊,所以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凶手的脑子究竟有什么问题。”
“之后还要去林府吧?”祈王收起册子,发现兰澈始终仰着脸托腮看他,这才恍惚想起,她斗大的字不识几个。
兰澈撇嘴:“这点儿线索什么都查不出,林府大概还得跑上几趟才行。”
“也好。这两天二……隋王要去大理寺,时间尚未定准。为了避免和他碰面,没什么事就不要去大理寺了,我会向徐卿说明的。”祈王转身又对温彧道,“案子水落石出之前,你就负责保护兰姑娘吧。凶手一天没抓住,林府就一天不安全。”
温彧正愣愣发呆,根本没听见祈王的交代,被兰澈飞起一脚踢在屁股上才惊醒,望着祈王吞吞吐吐:“隋王……隋王他去大理寺做什么?该不会……”
“嗯。睿王的案子,圣上交给了二哥去调查。”祈王叹息,轻微无声,透出浓浓疲惫与失望,温彧的表情也跟着黯淡几分。
兰澈一脸莫名:“睿王的案子是王爷查出来的,凭什么交给别人?那隋王什么来头啊,抢别人的功劳不觉得臊得慌吗?真是厚——唔——”
话未说完,兰澈被温彧用力捂住嘴巴,似乎温彧很不想让她在祈王面前说些有辱隋王的话。
祈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与长情还有几句话要说,兰姑娘可以先在外面稍等吗?”
吃着人家的,喝着人家的,脚下的地面也是人家的,怎么可能有理由拒绝?兰澈狠狠咬了温彧手腕一口,脱身后关好房门,独自走开。
她才一走,祈王的表情立刻被疲惫掩盖,吓得温彧赶忙上前搀扶:“王爷,您多久没好好休息了?不是早就跟您说过吗?总这样没日没夜地忙,您这身体坚持不住的!”
“如今是多事之秋,不熬一熬,哪里忙得开里里外外这么多事?”祈王摆摆手,放松地坐在椅中。
随手翻了翻那本写满字迹的册子,祈王眸中的忧色又加重一分:“长情,最近二哥频频关注大理寺,我总觉得不太对头。没什么事情的话,暂时别让兰姑娘去大理寺了,我不希望当初徐卿的悲剧在她身上重现。她是个好姑娘,这笔债,我欠下便无法还清。”
温彧倒吸口气,眉头隐隐发黑:“王爷的意思是,隋王可能会对兰澈暗下黑手?”
祈王低下头,看着手背上一道隐约可见的疤痕,语气说不出地颓然。
“曾经我最喜欢跟在二哥身后,甘愿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他。却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变了,我也变了。我学会了保护自己重要的东西,而他……我所珍视的,都成了他不惜一切想要摧毁的。我不希望兰姑娘步徐卿后尘,成为下一个皇位之争的牺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