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的税赋实行摊丁入亩,除了每年九月按照官府登记造册的田产交十分之三的税赋之外,只有在田产买卖的时候才需要纳税。
十亩地均产为十五石,徐家需要缴纳的赋税为四石半。一石大概是一百二十斤,也就说需要纳粮五百四十斤。
徐家村地处宜州府甘泉县,位于大周朝西南地区,一年四季分明,粮食作物一般种两季,一季冬小麦,一季夏水稻。
今年春旱夏涝,徐家村周围田地均大量减产。
徐家的十亩地能收获的水稻小麦加起来也不会过两千斤,除却纳粮五百四十斤,也就剩下个一千五百斤了。
可是徐家除了不在家的徐志邦外,还有十七口人,也就是说平均下来每个人一年的口粮不到九十斤。家中的陈粮早就卖光了,今年这点粮食根本就不够吃的,肯定是不能卖了。
大郎从六岁就被送去徐家的私塾念书,已经念了十年,眼看着明年就有希望通过府试成为童生,徐老爷子不想放弃。
如果不想放弃的话,明年就得交三两银子的束脩,这还是由于私塾是徐家开办,徐家子弟束脩减半的缘故。换作外人的话,这束脩需要交纳六两银子。
家中本来喂了三头猪,四月份的时候还死了一头,只剩下两头。到年底两头猪顶天也就三百多斤,按照往年的价格每斤七文钱来算,这才刚刚好二两银子。除了猪,家中就只剩下几只公鸡还能卖个两三百文钱,加上家里还剩下的两百来文钱,即使从现在开始一文钱不用,明年开春也凑不够束脩啊!
这笔账徐老爷子在心里已经算了很多遍,因而听徐志立这样说才如此愁。
本来早上就没怎么吃东西,徐向晚的肚子此时已经饿得咕咕作响了。
可是徐向晚现在顾不上吃东西,在看见徐老爷子两父子打哑谜的时候,她有很不好的预感。显然,徐志立说得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甚至还涉及到徐家的脸面问题。
什么事情会在损及徐家脸面的同时又能为家里赚钱呢?徐向晚在心里琢磨着。
今年庄稼欠收,为了养家糊口,邻村郭家村出了一件大大的丑事,一户人家竟然将自己亲生的闺女卖给了大户人家做丫鬟。
甘泉县是远近闻名的富裕县,国泰民安,风气纯正,百姓安居乐业。
无论是庄户农家还是商家小贩皆以鬻卖子女为耻,正经人家宁愿饿死也不做这对不起祖宗,泯灭人性的丑事。
徐家是正经人家,徐老爷子平日里总是将礼仪规矩挂着嘴边,应该不会做这种没有规矩的事吧?徐向晚心中惴惴。
越是深想,徐向晚越是不安。
看来,得找机会好好打探一下这徐志立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徐老爷子坐在主位,从怀里摸出了卷好的烟叶,慢悠悠地装进烟斗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将自己呛得连连咳嗽。
好一会儿,徐老爷子似乎才现徐向晚还傻站在他们这一桌,于是强笑着朝徐向晚招了招手:“晚儿过来,阿公这饼子吃不完了,给你吃。”
被徐老爷子打断思路,徐向晚瞬间清醒过来,当前最重要的是吃饱饭,照顾好自家娘亲,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阿公,你下晌还要下田里去,要是吃不饱可没力气干活。”徐向晚嘴上说着,肚子却适时地叫了两声。
看着才六岁便懂事乖巧的孙女,徐老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的表情也带上了一丝愧意:“阿公已经吃饱了,这些你都拿着。”
徐向晚不再谦让,将徐老爷子递过来的两个饼子都接了过来,紧紧地拽在手里。
崔氏在另一桌拍了拍桌子,气哼哼地说道:“吃吃吃!饿死鬼投胎来的!谁的东西都敢吃,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阿婆,这饼子我就吃一个,给我娘留一个醒了吃。阿公给的,吃了也不会遭天打雷劈。”徐向晚眨了眨眼睛,看着气得皱眉瞪眼的周氏无辜地说道。
崔氏的本意是想让徐向晚自己放下手中的饼子,没想到徐向晚会明目张胆地拒绝,顿时气得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摔,便要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