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九点,苏昕正在和纽约那边的工作室开视频会议。屏幕那头的办公室白昼如常,阳光明媚,而苏昕正独自一人坐在公司的会议室里,拉开一点的百叶窗外夜幕深沉:临垠市的夜景十分漂亮,灯光闪烁代替了星空,作为一线城市的繁华可见一斑。
对方停止了演讲,苏昕把手里的笔“啪”一下按在桌上,用流利的英文针对方才的幻灯片展示提出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问题。
听对方回答的时候,苏昕又夹起触控笔的手指正在缓慢摇晃,内容有太多冗杂的部分,她正在忍耐自己转笔的冲动。
十点多的时候会议结束,但苏昕马上又点开另一个链接,和另一家海外工作室开始视频。
既然公司接下来的策略是要重新挑战海外市场,那么她的业界数据库也需要重新构建,更新信息:如春笋般涌现的新人新公司全部都要看一遍,这样才能掌握第一手的动向,灵活决策。
三年间会变的事物太多了,苏昕非常明白这点。她从那时的一无所有到如今重新取回自己被夺走的一切,也花了三年有余。
为了避免和家里传统的出版公司直接竞争,她始终没有像以前那样扩大自己的事业,而是以小而精的多个工作室聚合模式开辟新的受众。
金羊毛(goldenfleece),以美工设计高端且风格化、交互性极高的电子报刊产品瞬间惊艳市场。苏昕为了打响公司的初期名气,还与认识的知名艺术家合作,付出了极高成本的几期产品当时甚至被人评价为电子艺术品。
除此之外的变化就是:不断出现又消失的人。她主动屏蔽剔除的人,也有自己选择递出辞呈,转身离开的人。
快到零点的时候苏昕才结束了今天安排的所有会议。其实再安排一些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就会导致作息絮乱。苏昕对自己的时刻表安排得很细致。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她顺手关了灯,低头查看手机。因为开会前设置了免打扰模式,她直到现在才看到一个拳击手套的头像被顶到了最上面——今天以前这个头像还是置顶之一,因为她需要及时处理工作上的很多安排。但今天以后置顶被取消,这个头像很快就沉下去了。
此刻,那些难以置信的红点消息让苏昕差点以为这人被盗号了。
邵止岐发的?
就算看清了苏昕也还是不信。
不可能。
但她点进去后就不这么想了。接下来的十分钟,苏昕背靠着会议室的墙壁,单手抱臂,另一只手慢慢滑动手机屏幕。
在这个昏暗的空间里她把邵止岐发的每一条消息都认真看了下来,然后停在对方最后一次发来的消息上:
苏昕。
你才没大家说的那么了不起。
你连我瞒了三年的秘密都没有察觉。
你好笨啊。
手机屏幕的光微弱地打在苏昕脸上,她先是锁上手机,靠在那揉了下眉间,叹息泄出一声,伴随轻轻一句自言自语:“要问吗?”
反正人已经离职了。
不问更省事。她明天酒醒了就会后悔吧。
苏昕沉默片刻,然后偏头“啧”了一下。
但她居然说我笨?
哈,已经不归我管的人胆儿就是肥啊。
想到这苏昕就再次打开手机,啪啪敲出一句:什么秘密?
苏昕并不喜欢这样的意外,以至于一发生她就会浑身不舒服,甚至不快。为了驱散这种心情她快步走在公司寂静的走廊里,自动感应灯随着她的步伐一盏盏亮起,略有些荒芜地打亮四周。
苏昕的背影往前走,时间来到零点零一分。这时她忽然停下,举起手机迟疑了下,把音量按到最低才将其贴近耳畔。
在这近在咫尺的距离里,是快要哭出来似的的颤抖声线:
“苏昕。”
“我……我喜欢了你整整三年。”
按理说音量这样低,声音是几乎听不清的。但一旦意识到它的内容是赤诚到极致的告白,手机话筒处传来的声音突然间震耳欲聋,发出一种震荡般的轰鸣声,甚至让苏昕猛地拉远了手机和耳朵的距离,几乎是伸直了手臂。
但为时已晚,苏昕的那只耳朵已然沾上了爱意,变得滚烫而赤红。
邵止岐紧接着打来了语音电话,在走廊里回荡着一波又一波令人心烦意乱的提示音。苏昕的背影看起来难得犹豫,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似乎在想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难不成我真的很笨吗。是我太迟钝了?不,不是。
她接起语音,叹气。
是这人藏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