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哽咽几声,闭上眼睫,声音比坠下的眼泪还要沉痛几分,“生我养我的地方,已成焦土腐地,狐狸洞十窟九空。我白狐一族,战亡数万人,济济一堂的宗亲,只剩零星几个老弱妇孺,我王族狐姬,凡貌美者,皆被魔族人掳去玩乐,我父王断了腿,哥哥被射瞎双眼,堂妹被魔族将士欺辱凌虐至残。同我感知到的那些痛,温禾这点痛又算什么。”
云汲云袖一甩,凌空一巴掌甩到念奴脸上。
“少室仙府是如何教导你们的,竟养出你这般不分黑白,浑了心智的糊涂罪人。你明知温禾无辜,割断应颜公主狐尾的是赫连断,发兵青丘的亦是赫连断,温禾并不能左右什么。她被魔头掳走,于嗜血魔头爪下讨生活已是不易,你竟将怨恨转嫁她身。”
念奴抬手抚了抚面上红印,惨白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当初我亦如大师兄这般想,可师兄你看到了,温禾已成魔族君后,她已成了赫连断的女人,谁知当初她有没有能力阻止赫连断杀戮,更或者她明明可阻止青丘之祸,却硬生生瞧着魔阴大军压境青丘之国,因为她恨应颜公主曾折磨欺辱过她。”
云汲听得心口愈发胀闷,“一切都是你恶意的臆想。即便你认为的是对的,那草二杜棉棉竹已甚至裹正,他们可曾得罪过你青丘狐族,你却暗中设计,借刀杀人,将她们逼上死路。可见你良心已失,神智已丧,灵魂已污。更有,你青丘遇难,少室仙府派出八百弟子援助,那些受伤或战死的师兄弟,你却视而不见,反而任由无端仇恨滋生,恶意揣测她人,做下这有违天理天道之事,你这狐狸不配做我少室仙府弟子。”
良久,念奴眸光空洞,喃喃道:“你不懂的,滔天灾难未曾降临你身上,你是不懂的。”
云汲一甩手中仙剑,搭至念奴颈项。
念奴缓缓阖上眼睛,“多谢师兄赐我解脱。”
云汲手背青筋凸起,几番握紧剑柄,欲刺下去,终是松了手。
“罢了,即便杀了你,草二她们亦不会活过来。念你曾受教少室仙府,族人又遭空前灾难,悲恸愤怒失了神智,我暂且放你一次,给你一次改过机会。但若被我发现你再行恶事,定亲手诛灭。”
云汲挽出一道剑花,收剑离去。
念奴望一眼浓郁到仿似再也看不到黎明的夜空,轻喃道:“呵,这样的我,还不如死了痛快。”
她知,她的天空再不会望见太阳。
第102章五曜【07】
甘了了思来想去,直接投奔魔阴王朝的干妹妹。
若被花尊花主寻见,强行掳他去花界当那傀儡花神,好歹让小水仙挡一挡,花界惹不起赫连断,他若死赖着不走,花界也不好强来魔界掳人。
魔阴王朝界门守卫,见他通身杂气,阴气仙气妖气糅杂一团,自是不肯放行。
甘了了与魔卫打了一架,掀飞无数守门兵将,成功引来王朝左护法。
见是熟脸,白乌将人领了进去。
甘了了一手搂上白乌的脖子,“亲,近日不见,你好像清瘦了,怎么,自春不懂怜惜你,不知克制将你搞成这副肾亏体虚的模样。”
白乌将搭在肩上的胳膊甩一边去,盯着对方空空的袖管,回敬道:“夜惊华将你玩残了?我瞧着他更不懂怜惜你。”
甘了了抬起仅剩的一只手,做投降状,“我错了我错了,你跟自春实打实兄弟情,我嘴欠。你可莫要将我与夜惊华编排到一处,那冥主本就厌恶我,若听了这些腌臜流言,定将我毁尸灭迹。”
“我懂我懂。”白乌一脸贼笑,收起玩意后,这才道:“你来得正好,小仙仙她心情不大好,你这人擅搞气氛,去哄她笑一笑。”
甘了了对魔阴王朝还算相熟,不用人领路,直接寻去了归息殿。
瞧见殿院中,一株从中劈开的雪柳树下,一道樱草色的身影,正埋头画符。
甘了了手贱地捧上温禾的小脸,啧啧啧道:“我的亲妹妹啊,才几日不见,怎消瘦成这副样子。”
本欲拿妹夫魔头消遣几句,想到白乌同她说的小两口正闹别扭之话,又转了话头,“可是想姐姐想的。”
温禾端着玉笔,怔怔望着对方左侧空荡荡袖管,“你胳膊呢。”
甘了了直起身,一拍胸脯,老骄傲了,“为它主子的自由献祭了。”
温禾本欲宽慰几句,但看对方毫不在乎的态度,干脆缄默不语,又割破指腹,滴了一滴鲜血入墨汁,继续往黄纸上画符箓。
甘了了瞅了几眼,“可是仙门中,可将自身气运,转嫁亡人的往生符。”
温禾颔首:“是,我没有心情陪你玩,你请自便。还有,见到赫连断与郁子幽躲远点,他们若想要你命,我护你不住。”
甘了了听到郁子幽三个字便来气。
方才白乌已同他讲述个大概,他实未料到,那个阴谋篡夺花神之位的紫莲,竟被大魔头赫连断护上,且在水仙的眼皮底下杀她同门,小草小棉花小竹子还有那个冷脸守门将,全遭她毒手,当真恶毒嚣张至极。
当然若这恶毒嚣张使在旁人身上,他估摸着还会呱唧呱唧鼓掌,再竖个大拇指夸一夸紫莲好手段好魄力,但祸祸到他妹妹身上,死的又是与他相熟的几人,他就容忍不了了。
甘了了一把握住温禾正写符箓的腕子,“那紫莲再如何,毕竟灵根脱胎花界,我哪怕只剩一只胳膊,好歹与月倾花神同根同脉,小贱人敢欺负你,姐姐我帮你去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