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到宁国公府门前。
婉芙刚进宁国公府那日,走的是偏门。两?个粗使婆子架着她,一把推到刘氏面前。刘氏挑起眼皮打量过,便挥挥手,随便给她指了院子,任由自生自灭。
而?这回,她已?是后宫贵嫔,皇上?的宠妃,再也不是当初从越州入京的商贾女。
刘氏早早带着府里?的丫鬟婆子候在照壁下,遥见停下的华丽车马,眼底划过一抹阴鸷,转瞬即逝,很快换上?笑脸,紧着步子去迎马车上?下来的婉芙。
“臣妇请贵嫔娘娘安。”
刘氏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见礼,婉芙不动声色地打量刘氏一眼,浅浅露出笑,扶住千黛的手,漫不经心?地走到近前,“母亲这是做甚?婉芙虽是贵嫔,但怎可受嫡母这么大的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婉芙仗着皇上?的势,欺压嫡母了。”
刘氏嘴边的笑意一僵,很快又换上?另一副脸色,眼眶里?挤出两?滴泪,“吟儿不懂事?,犯下大错,遭皇上?厌弃,日后在宫中,还要请泠贵嫔多多照顾。”
婉芙扶住刘氏的手,这动作突兀,让刘氏片刻心?梗,泪水夹在眼眶里?,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
“瞧母亲说的,江采女是本宫嫡姐,本宫怎不会多加照拂?”
婉芙弯起唇角,这挑衅的一笑,直直扎进了刘氏心?窝。霎时鲜血淋漓。当了二?十多年的主母,杖责妾室,苛待庶女,府上?后院,谁不是对她毕恭毕敬,偏偏这个小贱种,一步登天,不仅害得吟儿失了圣宠,还害了整个宁国公府!偏偏,是她亲手把这贱种送到今日地位。
她怎能不恨!
这小贱种既然敢回府贺寿,也就?别想着再安然无虞地回宫了。
婉芙将刘氏的脸色看在眼里?,唇角轻蔑地勾出弧度。刘氏不过仗着家世才能在府里?作威作福,这人确实不怎么聪明。
“天儿这般冷,泠贵嫔快进府暖暖身子,别冻坏了。”
柳姨娘扭着细腰连忙岔开话头,刘氏脸色这才缓和过来。这日是太夫人寿辰,若是被旁人听看了去,又要生出是非。
婉芙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眼柳姨娘,柳姨娘曾是刘氏身边的陪嫁丫头,因?姿容出色,在刘氏怀江晚吟时,被送去了江铨屋里?。刘氏生下江晚吟不久,柳姨娘就?有了身孕,可惜刘氏善妒,那孩子倒底没保下来。不过柳姨娘忠心?于刘氏,在这宁国公府后院,也能有几分地位。
众人簇拥着婉芙将要入府,打远便又来一行人,婉芙回头,看清了打头的那人是谁,微蹙起了眉梢。
“奴才给贵嫔主子请安。”
陈德海恭敬地福礼。刘氏自是识得御前的掌事?大太监陈德海,以为是皇上?看中太夫人,为太夫人祝寿,心?底一喜,这般,皇上?是否能看太夫人的脸面,复了宁国公府的袭爵。
陈德海将刘氏变来变去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眼底划过一抹讥讽。皇上?已?经看在太夫人的面上?,没彻底夺了宁国公的爵位,这宁国公夫人竟还想着天上?掉馅饼,是否太贪得无厌。
他清清嗓子,道:“皇上?吩咐咱家前来特送上?玉如意一对,为太夫人祝寿。”
话落,刘氏神情已?喜不自胜,然,没等她谢恩,就?见陈德海又看向江婉芙,姿态恭敬无比,“另,皇上?还说了,虽然贵嫔主子与太夫人祖孙情谊情谊,但贵嫔主子万万莫误了回宫的时辰。主子心?善,皇上?叮嘱奴才时刻服侍主子,免得府上?有人仗着是贵嫔长辈,将主子欺压了去。”
这话说的,就?差点名刘氏了。刘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五颜六色,好不热闹。
婉芙意外地挑眉,原以为皇上?安排陈德海过来,是为了给太夫人贺寿,原来是为了给她做脸的。
她掠了眼刘氏的神色,无声地挑了挑唇,对陈德海道:“有劳陈公公。”
……
“贱种!”
刘氏回了屋,当即发作,执起手边的茶碗就?朝柳姨娘掷了过去。瓷碗炸裂在面前炸裂,碎开的瓷片正正刮向柳姨娘的额头。这张脸虽说不上?姿容绝色,却也是小家碧玉,如江南春雨,须得慢慢去品。
即便过了十余年,刘氏容色不在,柳姨娘的肌肤依旧如剥了壳的鸡蛋,好比二?八少女,光滑白?皙。江铨在府中留宿,除去何姨娘,最宠爱的就?是柳姨娘。
刘氏睨着那张狐媚子脸,愈发恼火,一脚便踹向柳姨娘心?窝。若非是她的陪嫁丫头,若非她在府里?听话,能哄得国公爷来她屋里?,她怎会留这狐媚子到现在!
柳姨娘惨叫一声,极为狼狈地摔在地上?,她捏着帕子抚住刮出血渍的额头,慢慢掐紧了手心?。她是刘氏的陪嫁丫头,为她伺候宁国公,为她争宠,为她出谋划策,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刘氏憎恶她这张脸,仗着是府上?主母,不过把她当一条狗使唤。
柳姨娘深吸了口?气,敛起神色,伏低身子跪下,“夫人息怒。”
“息怒?你叫我?如何息怒?我?的吟儿还在冷宫里?受苦,若非这个贱种,吟儿怎会落到今日地步!”
刘氏抚住心?口?,死死捏紧了帕子,“都安排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