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施惠:“之前谁说最爱数钱的感觉的?”
“我数钱不去沾别人的手。”
“那我要把一双手剁掉了。”孙施惠说,他们总是一边数钱一边和别人握手的,怎么办?
汪盐穿着平底的拖鞋,黯然的街灯下,挨得近的缘故,她得仰头看眼前人。
她才要鄙夷他什么,孙施惠拿捏钱的那只手来贴汪盐的脸,手背扫她的脸颊,“不是问你爸如何说服我的吗?”
“是你老爹口口声声,我挺不过去这一关,或者也像我父亲那样沉湎丧命的话,就一辈子不允许我登他的门。说得神乎其神的,好像他门里有什么金疙瘩似的!汪盐,你说对不对!”
“呸!”汪盐早已定性他了,他这辈子下辈子都改不了顽劣的本性。
二人站在别人民居院墙外,忽地,有只野猫从院墙丝瓜藤花后头没声地跳下来,汪盐吓了一跳。孙施惠笑完也和她打岔,继续牵她上路,“你答应陪我去买烟的,半路上了,不准反口。”
这条巷子南北向,中间被一条东西大道一分为二。孙施惠十八岁前,都在这两条纵横的街道上穿行。他自然知道哪里有烟买,哪里没有。
偏偏出了巷子口不往大道两头去,继续往南,那一半巷子腹地里去。
越往南,巷子的生意越淡,都是小本经营,除了食肆馆子,其他基本七八点就
收摊了。
汪盐走着走着又看到多年前,她从孙家跑出来,就是这样没头没脑地一路往南。
最后停在的就是这家寿衣店。老式的铺子,连打烊前的门板模板都没改,七八年光景了。
她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了。
孙施惠说她神神叨叨的,寿衣店不过就是纸扎的一屋子玩意,怕什么。
汪盐拽他的手更紧了,一路脑后凉飕飕地跟着他穿行过那条巷子。
黯淡的灯火尽头,走出巷子,最南面是被人承包去的一片鱼蟹塘。阔面河风,闻得到泥土的腥气,还有塘里种得菱角和荷叶风送的莎莎声。
孙施惠问她,“有鬼吗?”
汪盐不答。
星月当空,他们一起在桥上站了会儿,再原路返回的时候,汪盐才想起他出来是买烟的。
不买了。孙施惠说,大晚上的,吸烟有害健康。
他拿着攥出来的钱,原路返回的途中,拣了个杂货铺进去,要汪盐挑冷饮吃吧。
看店的是对老夫妻。老头已经忙着打烊了,可是通着电的冰柜还在外头,汪盐一面挑冷饮一面好奇地问老爷叔,“这冰柜不弄回去吗?”
老板摇摇头,不搬回去。冰柜上有锁,到点就棉被往上头一盖,两头一锁。
汪盐调解员调研精神不改,继续问老板,“那不会被偷?”
老板仿佛听到个铁憨憨的笑话,“他怎么偷啊,扛我的冰柜走呀!”
然而老板娘笑吟吟地接待客人,用道地的方言同他们说话,不会偷的,这上头有监控,巷子隔一段都有探头,社区民警准点巡逻。
孙施惠站在边上,喝着矿泉水,闲暇应付一对老夫妻,说他太太就是干社区的,总改不掉一些职业病。
老夫妻俩当真信了,问汪盐是不是他们社区刚来的街道专员。昨儿个还听方民警说他们要来个新同事的。
汪盐哑口,挑了个山楂味的棒冰再催着孙施惠付钱的时候,老板见光鲜亮丽的两个年轻人却是掏出一张皱皱的现金出来,略微嘲笑的口吻,都老长时间没收钞票了。
老头不放心,哪怕二十块的钞票也看了又看。
等到找零出来,汪盐咬着那根山楂棒冰,同孙施惠打赌,“人家没准以为我们是骗子踩点呢!”
“是你烂好心,没事和人家瞎聊天。”
“我只是好奇那冰柜怎么办。”
“汪盐,你这话痨又社恐,很矛盾知道吗?”
来的时候,路还陌生且害怕人家的寿衣店。回去的时候就熟路起来了,汪盐再次经过那家店的时候,没事人地走过去。
手里的山楂棒冰化得太快,她又没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