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尺玉愈发觉得曾经那位人格独立的布庄东家一去不复返了,现在面前的式粼完全是围猫转的醋精黏猫精。
他就着自己的油手掏了个肉丸,以投毒的力度拍进式粼口中,继而朝赶马车的业鸠喊道:“那个谁,往回倒一倒,咱们去炽烈堂串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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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涂抹魂危堂秘制的生肌祛疤药膏,寺丞脸上结痂的猫爪血痕掉得七七八八,长出的新肉也很平整。
为表示感谢,他特意拿出珍藏的极品白茶派人去魂危堂请万翀来品。
哪承想第二泡还未结束,余光内多出两个不请自来的身影。
“哟,都在呢?”尺玉瞧见万翀孤身一人,笑眯眯地踮脚与式粼耳语,“宫主定是听我劝进山洞闭关去了,这会儿万翀寂寞,才有空来炽烈堂喝茶。”
习武之人无一不耳聪目明,尺玉这声音压得不够低,万翀不想听见都难。
他放下唇边茶碗,脸色沉了又沉,“万某人是否寂寞就不劳少宗主费心了。”
“少宗主此番前来不会是与我算账的吧?”
寺丞话虽问得尺玉,视线却投在了式粼身上,他自问从未与式粼交恶,但难保式粼不会护尺玉的短。
“寺堂主觉得我们有账?”式粼见寺丞言语间偏袒万翀,当即不动声色地反击,“既然如此,海棠花下月夜独酌之事,也就没必要告知于你了……小午,我们走。”
尺玉脑子灵活得很,转瞬会意,并在式粼的威胁中再度加码,“那肉丸子也不给你倒了,小家子气!”
第91章谁要你家那破祖坟冒青烟!
寺丞对尺玉遖鳯獨傢的肉丸子根本不感兴趣,但式粼口中海棠所指之人却让他活了心,他箭步追上前去,唤道,“右护法请留步——”
“留啥步?”尺玉旋身用手拦下不识抬举的寺丞,挑了挑眉尾,“怎么?寺堂主上回掐我脖子没掐够,还想再来一次?”
尺玉针尖对麦芒的本意是想讹寺丞一句道歉,不料身后一阵寒风刮过,转瞬间式粼的手便已逼近寺丞脖颈,惊得他心脏陡然漏掉半拍。
寺丞眼疾手快地拨开直面一击,未待他开口解释,式粼似是铁了心要与他清算旧账,毫无罢手之意。
足下倏转,式粼左手化刀凌厉地劈向寺丞面门,刚劲的掌风令寺丞瞳孔一缩,折腰堪堪避过杀招。
暗劲吹得发丝纷乱,寺丞视野不可避免地出现片刻恍惚,就在此时,式粼手刀猝然勾起,鹰爪般锁住寺丞脖颈,继而挥臂将人抡起狠狠摔向地面。
轰的一声,半尺厚的老榆木茶桌断成两截,幸得万翀闪躲及时,否则溅一身血不至于,一身烫茶是免不了的。
尺玉生平最爱看高手过招的桥段,心里大呼过瘾,只不过理智使然,没去做拍手叫好之事。
时下胜负已分,在一发不可收拾之前还是把人拉开为妙,尺玉连忙充当和事佬挡在二人之间。
“好了好了,大家一个山头住着,打架多伤和气啊。”尺玉一把将逞凶斗狠的式粼扯到身后,跟着将吃剩半袋的肉丸子塞进摔得七荤八素的寺丞怀里,蹲身道:“莽夫岂能配千金?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寺堂主总听过吧?”
寺丞被尺玉这一问打断了胸中愤懑,他一言不发地等待下话,甚至忘记了起身。
“你跟这儿暗戳戳地关注人家毛用没有,红腹锦鸡尚知求偶时百般展示自己,寺堂主为何迟迟毫无动作?”
尽管尺玉无法保证霜见一定会对寺丞倾心,可他依然决定点一点愣头青,“错过猎物一点都不可惜,因为你肚子还不饿。可惜的是放过猎物,在你很想吃的时候。”
尺玉的道理来自妖族,是生灵的规律,人族也是生灵的一种,哪怕比喻的不太恰当,但理解起来并不困难。
事实上寺丞的确听懂了,他撑起半身,直眉瞪眼地看着尺玉眼睛,“她可是又去后山了?一个人吗?”
寺丞的眼睛里只有霜见,而霜见看向哪儿他怎可能全然不知?过去不动是因为不愿打扰,现在想动则是想通了。
“是不是一个人和你怎么做有直接关系?”尺玉担心蹲久了身后那位吃醋,起身又道,“缘分之事虽有天定,但踏出这步今生便不会遗憾。”
尺玉说这话时不免想起式粼的上一世,以及他自己。
他若不曾有过遗憾,或许能够避免那些肝肠寸断的日子,而当他追悔莫及时再勇敢迈出这一步其实已经晚了,假使没有天上的老蛟龙帮忙,他不知道怎么熬才能与式粼重逢。
或许爱到刻骨真能碰到心软的神,尺玉轻牵嘴角,满怀善意地鼓励道:“九重天上掌管姻缘的白胡子老头若是喝得醉醺醺,保不齐也能心软一回。寺堂主若是有心,抱得美人归不是难事。”
尺玉背在身后的手悄咪咪地勾过式粼指尖,回眸对视的刹那两人神色皆微妙一变。
“哦对了。”尺玉忽地想起还有事情没交代利索,追道:“今日起旧账一笔勾销,肉丸子你细品品,倘使实在不爱吃就给万翀拿回去,他家小狸花准馋这口。”
交代完这些,尺玉把自己给厉害坏了,他模样夸张地甩了下衣摆,迈着狂妄的猫步与式粼一起走出炽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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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钻进马车,懒散猫猫靴子一蹬,屈腿躺在式粼膝盖上,脑袋拱了好几下才调整到最为舒适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