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面色惨白。他再不愿意相信,也必须相信了。
燕无衣身前立着凌霜。她掌中握着长剑,双目呆滞,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郭瑗,该是你偿债的时候了。”燕无衣素白的指尖划过凌霜的脸颊,在她耳畔呵气,举止亲昵,眼角余光睨向姜太后,“阿霜,去吧。为无衣哥哥取下那毒妇的首级。”
凌霜呆滞的眼睛终于动了动,下一刻便飞身入战局。
卢氏梅花三弄剑法在凌霜手中臻于至境,剑光横扫,摧枯拉朽。
不过片刻,凌霜便从尸体堆中杀出了一条血路,逼近燕君等人。
燕君脸色铁青,怒吼:“当年,你就是如此操纵阿霜杀了王兄,屠了湖心小筑吗?!”
“没错。”燕无衣不置可否,“当年容侯献《长生轮转》残卷,我托舅父调包,换了一本邪术典籍。还故意将凌霜生辰透露出去,诱使燕嘾用凌霜献祭,为的就是操纵凌霜杀了燕嘾。不妨告诉你,自我隐姓埋名进卢家开始,凌霜身体里就被我种下了傀儡虫。她是我的傀儡,是我屠杀你兄弟的一把刀。说起来,你当感谢容侯。若非他替你谋划,调你军令,你可能早就死了。”
凌霜剑光所到之处,血肉横飞,素白的里衣尽染血色。
燕君望着如同杀人工具一般的爱人,愤怒、自责和悔恨在眼底盘旋:“燕无衣!你没有心!!”他抽出身旁近卫的大刀,飞身跃上屋脊,直指燕无衣:“阿霜剑下从不染血,就算是遭遇恶徒贼匪,也只会用剑柄打晕他们。她说过,她惩恶扬善,但绝不滥用杀器,恶徒自有燕之律法来惩处,无需私刑之。可你,却把她变成她最不能接受的人,让她犯下无数杀孽。你与我母子之恩怨,大可冲着我们来,何必牵连无辜。”
“她无辜吗?”燕无衣嗤笑,“我母亲被赐死,不是因为她一句话吗?当日父君盘问是否在长信宫见过信阳君,她只要说一句没有,我母亲便不会死。”
“那时我与阿霜年纪尚小,并不知其中厉害。她只是没有撒谎!”
“她将我扮作女儿身藏在卢家折辱于我,你又有何话说?”
燕君怔然。
“姜太后为你兄长铺平世子之路,在我流放出城那日便伏兵诛杀我。是阿霜救了我,但从此我却要以她侍女的身份活着,铅粉敷面,珠钗点翠,将我男儿之尊严踏入尘埃!”燕无衣面目阴沉,音色骤然尖利,忽然,他又笑了一声,声音慢慢趋于平静,“但也该感谢她,感谢她给了我机会,我才能联系上舅父,才能布下这十几年的局。你知道,为什么她只有三日记忆吗?”
燕君抿唇:“是你担心她泄漏你的秘密,所以对她动了手脚。”
“对。她知道的,远比你认为的要多。她知道我是燕无衣,她知道我恨你们兄弟,她也知道我会报仇,但她天真地以为她可以控制局面,以为我会顾念她的救命之恩。或许她现在都不敢相信,我还会借她的手复仇。”
第110章第二十三章冤冤相报何时了
凛凛剑气织就细密剑网笼罩一方庭院。
胡小喜早就听闻燕国贵妃剑法卓然,但想着毕竟是个女子,不至难以应对。可如今亲身处在剑网之中,才知先前的想法有多可笑。贵妃一剑,担得起燕国第一这个名号,也让胡小喜倍感压迫。
凌霜在逼近。
“燕君气息乱了!”慕白蔹蓦然出声提醒。她看不见,但感知更为敏锐,远远地,她发觉燕君身周气息不定,情况并不乐观。
容瑾抬眸扫了眼燕君的情况,神色难得正经起来:“小喜叔,一盏茶的功夫可撑得住?”
胡小喜踹飞一具尸体,喘了口大气:“谁是你叔,别套近乎!别说一盏茶,一炷香都行!”
“好。”容瑾替慕白蔹拢了拢衣裳,足尖一点便拎着她一同上了屋脊。
寿延宫位于整座王宫的最高处,屋脊之上,可俯瞰全城。此时此刻,整座燕王宫被燕无衣的人马团团包围,宫中禁卫被迷倒的迷倒,被杀死的杀死,燕君与太后只剩下身边这寥寥无几的亲信。
寒风瑟瑟。
燕君面色狰狞,已被愤怒占据所有理智。他持刀攻击燕无衣,凌厉狠辣,但却毫无章法。
燕无衣轻飘飘躲过攻击,不时找准机会扣下□□,伤了燕君手臂,有一支箭穿透燕君左脚脚掌,粘稠的血渗透鞋底,在屋脊之上留下浅浅的血脚印。
燕君愤然拔出羽箭:“阿霜心善救你,却被你如此恶毒对待,这十几年,当真不值!”
“你可知,为何你与阿霜迟迟没有履行婚约?”燕无衣嘴角含笑,这笑容多是对燕君的讥讽和不屑,“不是你王兄为了献祭,保她处子之身。而是她不愿嫁给你,与你不过逢场作戏。那日也是下着这样的雪,她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她心悦之人是我,唯一想嫁的人也是我。昔年,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世子,她自知不配,不敢言说。她还说燕砃性情褊急暴躁,无容人之量,但碍于婚约,她不能反抗,亦不敢流露出对你之不悦。”
燕君呼吸一滞,握着刀的手颤抖着。
凌霜是他一生之挚爱,爱入骨髓,是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底线。然而现在,他却从别人口中得知,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阿霜待自己并没有那么真诚,甚至惧怕着他。这样的真相,比绿衣处心积虑的欺骗还要令他难以接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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