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后,燕泽玉洗漱完毕出了庭院。
皇后身边的大婢女还在院中候着,有种不请他过去誓不罢休的模样。
见燕泽玉出来,朝他行礼之后便开了口。
大抵意思是:皇后娘娘感念当日大婚后未曾见过儿媳,前几日又忙碌,这才想起召见他这个太子妃。
话里话外,其实是指桑骂槐地说他们不知礼数,不去敬茶请安罢了。
燕泽玉冷冷的瞥了那婢女半眼,一言不发地靠坐在金戈搬来的靠椅上抿了口热茶。
半晌,才放下茶杯,轻呵一声。
“既然是皇后娘娘如此恳切的道歉,又一大早便来邀请本太子妃……那便去罢。”燕泽玉轻飘飘地说道,语调一字一顿的,长眼睛的人都瞧得出他心情不好。
皇后不过是看辛钤出宫处理事务了,觉得他一个人留在长乐宫好欺负。
这回命人来召他去咸福宫,表面是邀请,实则是施压。
是鸿门宴。
可就算燕泽玉明白这个道理,也不得不去。
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如此——
辛钤不在身边,他的确是毫无依仗的。
想通之后,燕泽玉心底不可避免地浮上一层阴霾,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似乎都是辛钤带来的。
他像是攀附在高大树木枝干上的藤蔓,像被关在金丝笼里精心照顾的鸟雀……
没了辛钤,他什么也不是。
珐琅彩团菊瓷釉的茶碗蓦地被砸在那大婢女脚边。
飞溅而起的陶瓷碎屑急速划过空中,将那婢女垂在身侧的手背剐蹭出一道血线。
他对皇后的婢女可一点恻隐之心也无,冷厉的眼神将那婢女口中惊呼硬生生压了下去。
“皇后手下的婢女怎会如此马虎,竟弄碎了御赐的茶碗……?”燕泽玉语气稍顿,“金戈,这毁坏御赐之物,应当处以何种刑法?”
“这……毁坏御赐之物是对上大不敬之举,应当拖去慎刑司杖责五十。”
杖责五十。
燕泽玉眼底几不可察地划过一抹嘲讽。
半年前,还在北境之地,这位皇后娘娘还是当时的可汗阏氏,便把他压在雪地里要行杖责之刑。
如今风水轮换,他也不是什么对敌人心慈手软的良善之辈。
“杖责五十,很好。”
那婢女闻言已经被吓住,但好歹是皇后身边掌事的大婢女,强作镇定地出言,可语调却是止不住地发抖:“这……这茶碗并非奴婢打碎啊……这、这明明是……”
“明明是什么?”燕泽玉轻碾着指腹,慢条斯理地落了一眼在婢女身上。
这长乐宫中全是太子的人,他说是你摔碎的茶碗,那便是你摔碎的,由不得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