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莲米敲响门,苍老的咳嗽声伴随脚步磨蹭的声音向门边靠近,“是哪个呐?来了(liao),来了(liao)。”
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传来。
陈莲米立马笑道:“胡婆,是我,莲米。”
门应声而开,一个满头银丝用破布条扎着小揪揪的脑袋探了出来,老太太个头只到司宁宁胸口,看这架势,老得骨头都缩了,估摸连一米五都不到。
胡婆敞开门请两人进屋,司宁宁打量起小院。
虽是青砖瓦屋和院墙,但墙上有明显的裂缝,院里倒也空荡,除了角落一口水井和盛水的大缸、水桶外,什么也没有。
司宁宁心里隐隐有些猜想,回头朝胡婆脚上看了一眼,不出意外看到了一双三寸金莲。
很显然,这户人家……
在过去不是一般的人家。
“胡婆,不是别的什么事,昨儿不还说鸡苗出壳了吗?这不,我给你把人带来了,你引知青同志看一看挑一挑吧,趁着天还没黑下来,一会儿好回去。”
刚才打量院子的时候,就听陈莲米和胡婆两人在拉家常,一个在介绍司宁宁,一个则是不断的感激对方多年以来的照拂。
眼下陈莲米话说到这里,司宁宁也不墨迹,连忙上前一步问好,“婆婆好,我一共要六只鸡仔。”
胡婆挪着步子领司宁宁和陈莲米进屋。
嘴里不断念叨‘可不敢承你们年轻同志的问好’。
司宁宁满头雾水,陈莲米拉了她一把,在胡婆看不见的角度里,嘴巴动了动却没出声:“这是被斗怕了。”
司宁宁心下了然,怕说错话戳中老人心窝子,之后她基本没怎么开口,多少钱,要钱还是要票这些,都是陈莲米在交涉。
司宁宁则是在胡婆拎走打嗑的老母鸡后,借助窗口微弱光线,朝破箩筐里打量。
箩筐用的年月久了,扎紧的边缘已经松散,呲出的竹篾像箭矢似的,稍不注意就会被扎到。
不过这是外面,里面垫了一些稻草,早被母鸡压实,变得圆润异常,此时十多只小鸡们一步两晃的走动着,小脑袋转动好奇的四处打量,暖黄色毛茸茸的,别提多可爱。
“司知青,鸡蛋四分钱一个,孵小鸡也有折损,婶儿谁也不偏袒,社员换鸡苗一毛钱一只,或者一斤半红薯换一只,你也一样,你看这样成不成?”
红薯是粗粮,兑换细粮是3:1的比例,司宁宁刚干完倒爷的活儿,知道粮站大米1毛7一斤,胡婆给的价码很实在。
但她现在却不能拿出粮来,能用钱解决最好。
毕竟是知青点统一买鸡仔,有的人手头紧,没了口粮不行,有的手头宽裕,不在意半斤五两的,可贫富差距摆在那里,现在用粮换,回去很难平摊。
司宁宁连忙起身,忙不迭点头,“行,都听婶儿的,婶儿办事我放心。”
陈莲米颔首,转头看胡婆,“知青同志刚来,手里也没多少粮,胡婆,你看……”
胡婆家里这个条件,肯定是要粮更合适,钱的话,没有票也花不出去。
不过陈莲米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胡婆也不想为难司宁宁,便道:“那就一角钱一只。”
老人家应该是有哮喘,喉咙里“吼吼吼”的,像是卡进了一只公鸡,任谁都能听出她身体上的难受。
司宁宁也不墨迹,利落从口袋摸出一把毛票,在窗边点清楚递给陈莲米。
陈莲米又数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才把钱递给胡婆,“胡婆,这钱你再点点。”
胡婆眼睛眯成一条缝,脸几乎要贴在那几张毛票上面,看了一通确认没问题,便扬了扬手,让司宁宁挑鸡仔。
司宁宁不会挑猪,自然也不会挑鸡,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陈莲米,“婶儿,你帮我瞅瞅呗?我不要公鸡,只要能下蛋的鸡。”
每家每户最多只能养三只鸡,鸡蛋能拿到供销社去兑换日常所需,社员们都愿意养母鸡,不要公鸡,司宁宁这个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
刚破壳几天的小鸡仔,基本长一个样,外行人还真分不出公母,不过陈莲米却是懂的,“鸡苗公母也容易区分。”
陈莲米蹲下身,熟稔捞过一只小鸡教司宁宁,“你看这只鸡苗,它屁股毛尖尖的,八成就是公鸡。那只屁股椭圆指定是母鸡。要是还不能确认,就听听鸡苗叫声,清脆的是公鸡,母鸡的叫声要细碎很多。”
司宁宁认真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