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梳子拿开,用手将打结的发丝解开,会快许多。”
怕误他的时辰,她柔声指导。
他手中动作未停,幽幽回道,
“不要。”
“为何?”
他抿抿唇,有些不愿启齿,终是道,
“一梳到底,我们便会长久在一起。”
“你竟还信这个。”
她手执玉簪,迎着晨光细细打量,簪中光线温润,一如昨日,他们却在今日,便要长久别离。
“若是信便即能为真,臣甘之如饴。”
她透过铜镜,看他将她的发丝自上下分为两半,又从她手中抽走玉簪,将上半发丝在簪上旋绕,轻绾,挑拈,斜插,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黑发中翩跹,似两只翩然飞去的玉蝶。
不消片刻,一个灵蛇髻便出现在她发间。
“此髻多为未出阁的宗室贵女所用,灵动精巧,恰好配你。”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回想往日种种,她一向不在装扮上用心,偏他次次都知,何物更与她相配。
“你怎连绾发都会,我还当你水平与我无二呢。”
“特意学的,不过只来得及学这一种。”
他轻笑,指尖随意搭在她肩上,她略微偏头,余光所及,只想能停留地更久些。
“本想着日后多学几种,届时让你对臣刮目相看,不料你看了书信,竟跑来寻臣,只得先给你展露一手。”
“那你昨夜为何绾不好?你定是趁我睡着,怕今日丢脸,熬夜偷学。我说的可对?”
“昨夜……心乱了。什么都记不得。”
她眺目望向西北方向,稍稍有些留恋与遗憾,轻握手中锦囊,收回目光,徐徐踏入宣政殿。
李令颐见她翩翩而来,笑吟吟看向姜梧,
“奴婢赢了。”
姜梧轻挑了挑眉,
“罢了,朕认输。”
她听闻二人言语,愣了愣神,一时有些气恼,
“……您竟拿我做赌注。”
姜梧未置可否,笑道,
“你既跑出去了,为何还要回来?”
“儿臣只是须去见他最后一面,又不是要同他私奔。”
姜梧闻言,一时失神,忆起数年前的那夜,她也如她这般年纪,正坐在孟元秋家中,巧笑倩兮,满怀期望。
“我愿同你走,哪里都可以。”
她与自己,终究是不同的人。
她更为通透,自己却更为执着。
而温琢与孟元秋,也甚为不同。
于孟元秋而言,他是磊落君子,儿女私情远比不过上家国大义。
她逼他至此,他却未曾怨怼,只是选择悄然离去。
但于温琢而言,比孟元秋更添几分孤勇,在她走向他时,他亦不顾世人眼光,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