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也跟着有些欣喜,这是她半月以来最开心的时候。
魏人操着一口鲜卑语,时不时往这边吐了几口吐沫,手里握着铁矛把他们都赶进了牢房。
牢房里黑压压地关着十几个人,听见响声猛的抬起灰黑的眸子,眼底里都透着恐惧。
“公子,你坐。”七娘理了理地上的杂草,说道。
晒不干的稻草含着去年的雪水,能找到一个屁股着地的地方就很不错了。七娘做梦都没想到她有一天能跟程家小公子坐在一张草席上,况且这一遭无论生死,他们也算是共患难的人了。
七娘手里还攥着自己的那包干粮,看起来就像一个破布兜,程诲看了几眼问出了声,道:“这是……”
“这个,这个是……”七娘不好意思地背过手去,“这个是些干粮。”
一听到“干粮”这两个字,牢里响起了窸窸窣窣地动静。
“姑娘姑娘,我有钱,跟你买些。”一个老头嘶哑着声,比划着手势,露出一颗金牙。
“这……”七娘面露难色,不是她不给,这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都嫌寒掺,别说是用钱买了。
一牢里的人多则天没吃过一顿饭,狱卒记起来就给他们送饭,不记得了门口的水都能大动干戈,引起不小的骚动,更不用说七娘手里攥着的那袋干粮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小姑娘,我是城东卖金银首饰的东家……”
“小姑娘,我是裁缝铺的,看你身上的装扮是许家的吧,我跟你们家主人……”
牢里的人为力七娘手里的那袋干粮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聒噪的吵闹声扰了狱卒的美梦,刀鞘抵着石栏不耐烦地敲了敲。
吵闹的人群即刻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缩成了鹌鹑,那狱卒打了个哈欠眼角瞟到了什么一样,从人堆里捞了个人出来。
年纪不大,十二三岁的男孩。
孔武有力的胳膊像拎鸡崽一样提溜起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丢了出去,留下满牢里的羡慕。
“鲜卑人好吃人肉,称敌人俘虏为两脚羊,老瘦男子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谓之不羡羊,小儿谓之和骨烂。那少年不是被当成了两脚羊烹煮了,就是去做南风巷里的勾当。”程诲的话轻飘飘,说的也含蓄,读过几本书的人不敢噤声。
那些起了心思想抢干粮的人瞬间打消了念头,若是他说的真,这里的人跟猪羊没什么差别,越是盘条顺亮越早下油锅。
七娘不知两脚羊是什么,她只见过四脚羊。
“公子,你说我们会死吗?”七娘手里支起一根稻草,在地上画着圈。
说道“死”,七娘心里仿佛被割草的镰刀划了一口子。
死了,意味着再也见不到了。
“不知道。”程诲仰起头,牢里只有一个窗,仿佛连老天爷都垂怜他,日头最好的光,都打在他的脸上,“很多人都被抓起来,就算是吃也吃不完,况且皇城有他们吃不完的粮食。”
除非有人想打打牙祭。
方才程诲那么说,也只是想吓退那些蠢蠢欲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