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他乍然跪起,扬起弯刀,割下了自己的头颅。
可一个人不管使多大的力,都无法割下自己的头。男人脖子被自己砍断了骨头,只剩后颈的皮还连着身体。
这一切都发生在片刻之间,围观者甚至来不及做出准备便看到这一幕,瞬息之间,举场静默,连同那个女人,都呆立在了原地。
只有近处一家铺面前,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提灯目睹完刚才的一切,淡淡扫了一眼男人的尸体,在众人未及反应前,自顾抬脚离开了这里。
一刹过后,人群里才传出惊叫和喧哗。
谢九楼也缓了一会儿神思,眼见残局已不可挽回,只能把这当成乱世硝烟下落到自己眼前的一粒尘埃,心里暗叹过后,便在提灯彻底消失在他视野之前转身离去。
谢九楼走出不远,身后终于爆发出女子悲恸的哭声。
他终是不忍,摸遍全身上下,才察觉自己没带一两银子。
谢九楼取下头顶的墨玉发簪,这兴许还值几个钱。只是不知那蝣人女子会不会收。
他正要往回走,便听见女子泣血般对自己夫君的尸体嘶吼呼唤——
“阿海海!——”
谢九楼骤然顿住呼吸。
第37章
提灯迈进当铺行的时候,谢九楼已经在他身后跟着走了许久。
铺子还开着张,不净作当铺买卖,也卖些平常的金银器物和小玩意儿。
提灯要了几根上好的银针。
当铺老板好客,兴许是看出来人身价不菲,总之有求必应,嘴里喋喋不休地搭腔,赔着笑把东西摆出来给提灯一一挑选,两只眼睛从上到下把人打量了几遍。
提灯安静听着,视线只凝在身前一排供他挑选的器物上,时不时回掌柜的两句,要么就点点头,站在铺子交错的灯影里,背影都温和了许多。
谢九楼知道,他这是喝醉了。
提灯喝醉时,性子便比平时柔软。旁人说什么,做什么,不晓得他会真听见去看进去多少,但至少会做出一副随和温顺的模样,让人恍惚以为这是个极好拿捏的主。
比如眼下这般场景。
掌柜一时夸他气度出尘,一时说到他衣着雅致,又谈起他顶上两根发簪绝非俗物,提灯都颔首表谢,算是应承了夸奖。换作往常,怕是一眼多的也不会给对方。
谢九楼倚靠在柳树下,含笑窥着提灯在一桌子金银前踟蹰不决,等着看这人最后会挑出个什么花来。
提灯有这么个小毛病,像是天生就从胎里带来的。这毛病他清醒时并不会犯,只一喝醉了,就要四处去搜寻些宝贝来收在怀里,越多越好。
宝贝也讲究,不论价值品质,他只要那些闪着光的玩意儿。越亮,越耀眼,就越讨提灯喜欢。什么玻璃宝石金银水晶,一喝醉就不撒手。旁的管它价值通天,只要不亮不发光,提灯压根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