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唯一的想法就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过一天算一天,毕竟不是有那么一句话,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来,说不定哪天过马路就被花盆和广告牌砸死了。
她放纵自己做一切愉悦个性的事,从来没有思考过明天应该是什么样,她甚至想过,如果有一天这些让她感到快乐的事都变得乏善可陈,那也该是她生命的终结。
周旋自以为肤浅的认为,一个人无趣地活着是一个非常机械的过程。
她不想成为维持都市繁华中一个机械运转的螺丝钉,为别人奉献精力和生命。
但偏偏有点可笑的是,她现在坐在这里,似乎就是在重复这个自我厌恶的环节。
如果现在有人问她,你觉得自己的生活有意义吗?
周旋想,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有意义。
因为她有了归属,打开手机,就知道该和谁联系,遇到难事,也有下意识想到能帮她解决问题的人。
只要一想到他,她感觉到心不再高悬,被人结结实实捧着,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扎实。
他们一起经历过风雨,在暴雨如注的天气撑着同一把伞,拥有外人无法理解的心照不宣,和一个眼神就能心有灵犀的默契。
人生如逆旅,每个人孤独地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寻找相似的灵魂。
好在排除万难,我找到了你。
周旋低下头,看着忽然亮起的手机屏幕,眼睛眨了眨,上面进来一条信息──
我到楼下了,老位置等你。
她一天中所期待的,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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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旋上车地时候,唐遇礼正在选吃饭的餐厅。
因为周旋嘴叼,附近的餐厅没几家合她口味的,每次找吃饭的地方,他都像做功课一样仔细做好背调。
“今天去吃法餐,怎么样?”他相中一家还不错的店,把手机递给周旋让她做决定。
她昨天说他浪漫过敏,今天就选了一家法国餐厅,他真的很懂怎么唤醒她死去的记忆。
“你做决定,我今天有点饿,吃什么都行。”
唐遇礼手肘搭着窗沿,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每次都这么说,真让你吃又吃不下了。”
周旋理所当然反驳,将手机还回去,“吃东西不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吃饱喝足目的达到就行了,吃那么多干什么。”
“你太瘦了,得多养点肉。”唐遇礼说,“哪天台风一来把人吹走了,我去哪儿找人?”
“别咒我。”周旋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借着力道坐起来,“再说了,西京是内陆城市,离海十万八千里,哪儿来的台风,你最近张口就来胡说八道的本事见长啊。”
唐遇礼笑笑,同她有来有往地呛声,“比不上你伶牙俐齿。”
餐厅就在写字楼附近,周旋跟唐遇礼往马路对面走的时候,她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家花店,就在餐厅旁边,氛围格调都很符合这条街的风格,因为看着新鲜,又是在雾蒙蒙的冬天,忽然出现这么多生机勃勃的色彩,周旋觉得好奇多看了几眼。
唐遇礼发现周旋落在了后头,转身去看她,对上她慢腾腾挪回的视线,脚步微顿,“喜欢花?”
周旋摇头,看着那一片灿然夺目的鲜艳光彩,心情也跟着绚烂了不少,“我在想,这些花断了根茎,被打包成花束,看着好看,但脱离了土壤培育的生长环境,需要多长时间才会枯萎。”
“照你这么说,站在实用主义者的角度出发,既然这些花都会枯萎,那就没有购买的必要了?”唐遇礼站在她旁边,和周旋肩挨着肩,挡住她背后的入风口。
“我可没这么说,世上明知无意义没结果的事多了去了,不照样有人前赴后继。”周旋耸耸肩,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唐遇礼,“就像你,一开始我那样恶劣的态度,你不也追着来了?”
“你点我呢?”唐遇礼轻轻垂下眉眼,情绪稍稍遮掩,周旋看不真切,只觉得他漆黑的眼睛再抬起来时,瞳色更加深邃了,像眼前隆冬的深夜。
他呼出一口气,眼底布满了细碎的光影,像一潭依偎在闹市的平静江池,点映着人世流淌的波澜,“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我不想就这么算了,既然放不下,那就再争取一下,放弃就真的什么没有了,其实结果和过程都无所谓,我是奔着你去的。”
周旋顺着他的视线看着那簇插在塑料桶里的满天星,细小的花瓣,重重叠叠遮盖着,边上包着好看的塑料纸,是商品,此刻也是一束花。
静了两秒,在时而灌入耳畔的冷风呜咽中,她又听唐遇礼淡道:“我赌你会回头。”
爱是一件无法掌控的事,但我赌你会回头。
周旋说不出话,她抬眼看唐遇礼的表情,对上他目光的瞬间,下意识平复心绪般眨了眨眼,就像他形容的那样,明明是个毫无依仗的赌徒,却莫名让人信服他有足以成功翻盘的力量。
凛冽的寒风从两人之间的缝隙吹过,周旋在这个低落的冬季,感受到了一丝别样的火光。
她盯着一抹花瓣上飘落的雪白,仰头望了望天空,轻笑了一下,“下雪了。”
唐遇礼静静看着她,那种目光很复杂,有温柔、恋慕、纠缠,再外下深入进去,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瘾,周旋就在这漩涡里面越陷越深,她的呼吸是顺畅的,手臂枕着一条宽和的海。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