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戏楼里的杂役跳进场中,手脚麻利地开始布置。在等待的间隙,苏戚抬头瞥了一眼窗棂光线。
余晖不再,夜色幽蓝。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而另一边,乌衣吏卒驰马穿过街道,匆匆奔进廷尉署。
“急报,急报!江泰郡急报!”
一卷密封加急的文书,很快摆在了秦柏舟的案头。薛景寒拆开来,大致浏览几眼,便扔给秦柏舟看。
“那个回乡探亲的小厮找到了。”
秦柏舟展开文书。内容数十页,江泰郡郡守亲笔,抛开那些诚惶诚恐自省失职的客套话,其余皆是案件陈述和仵作验尸记录。
穆念青家中小厮,前几日回乡探亲,中途不知所踪。后于江泰郡河内被发现,尸体腹内鼓胀,脚腕有明显扭伤,应是失足落水溺亡。
按照穆念青的证词,他取走血玉后,曾差遣此人送钱给杜衡。
唯一的证人死亡,穆念青更加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秦柏舟放下手中纸页,沉思片刻,吩咐底下人:“传信给江泰郡,把尸首运回来,由廷尉查验。”
薛景寒抬手阻止了他。
“没有必要。是不是意外身亡,重要吗?”
秦柏舟垂首不语。
薛景寒指尖轻叩文书,不咸不淡地说:“这个人只是家仆,就算不死,他的证言也没多大用。三天了,你一直在做这种毫无用处的事情。审证人,查血玉来源,还差人去苏太仆家里搜证物。”
他低笑一声,话没明说,但彼此都明白什么意思。
血玉在薛景寒手中。秦柏舟去苏府搜血玉,摆明了是走过场。
“血玉案没有必要这么审。如果找不到足以推翻案情的证据,你查再多细节,都会成为没人看的废话。卞文修不会看,上头那位更不会看……这是拖延时间。”
薛景寒盯着秦柏舟漠然无表情的脸,问:“你究竟在等什么?”
等什么?
秦柏舟垂下眼帘,避开薛景寒审视的目光。他想抽出文书,但薛景寒用手指按压着,不让他动。
两相僵持间,秦柏舟总算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你不想救穆念青。”
他用了陈述的语气。
薛景寒说:“这不是想不想救的问题。那位对穆连城心存顾虑,想要保全穆氏,穆连城就必须主动退让,割肉断肱,露出自己的软肋。”
让穆念青受罚,让穆连城向皇帝示弱求情,承认自己有罪。
唯有此计,才能抚平沈舒阳心里的刺,减轻他的不安。
“兵权势必要交,不交的话,下次等着穆家的,就不是区区一件血玉案。按谋逆论处的朝廷命官有多少,你比我清楚。”薛景寒眼中神色晦暗,他看着秦柏舟,却又似乎没在看。“你是他用得最顺手的刀,不是吗?”
廷尉,掌诏狱。
奉天子之命,审王侯百官。秦柏舟在位期间,不知清理了多少官吏,以及官吏的家眷。光是审案的卷宗,就堆满了两间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