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事总是希望越大就失望越大。盛会还没开始,就有消息传来,说是聆月君正在东海平鲛人族的叛乱,无暇亲自赴宴。他的座骑,一只羽毛光鲜亮丽的青耕鸟方才已经替代主人与混元天尊恭贺过了。
说起来这东海鲛人族倒是个十分神奇的种族,每隔那么一两万年都要叛乱一次,我神族念它也是颇具灵性的物种,不忍心斩尽杀绝,只得将他们一再地流放,沿着幻海之东越流越远,可总也打消不了他们那颗坚定的叛乱之心,令天君十分头疼。不过自从有了聆月君便不如何头疼了,只需派这位皇子上阵,不消数日便可平定,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也就随得他们闹腾。
我感到十分遗憾,只得乖乖跟在师父后面,品尝混元天尊老人家的各种丹药,待尝过了七七四十九种不同作用的丹药之后,第一天的盛会才结束,我们作为贵客各分了太清仙境一间还算整洁的客房。
许是白日里吃过了丹药,这才将将入夜,我就渴得像是嘴里冒了烟。晃晃桌子上摆的茶壶,是空的,便穿上衣衫出了门想讨口水喝。
事实早就证明,天黑了就应该乖乖睡觉,出门必然不详。譬如上次在琳虚境被金凤凰的业火烧伤,又譬如昨夜在松林里被众师兄以为我与九师兄是断袖。只可惜,当时的我并没了悟这个道理,仍是摸出了门来找茶喝。
绕到师父的房间,却发现那屋内烛火幢幢,白色的纸窗上映了两个挺立的身形,一个瘦削飘逸,那必然是师父的,另一个挺拔坚毅,却不知道是哪个。
正欲敲门,却听见那不知是哪位的仁兄低沉的嗓音:“祈音,你终于不再避着我了?你可知,你可知我多么……”这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哪位。
“帝君说笑,本尊从未避过任何人。”另一个轻柔却略显冷淡的声音,那是师父。
真是稀奇了,竟有神仙直接称呼师父的名讳?帝君,紫薇帝君、长生帝君我都认得,这人更不可能是我爹东华帝君,那么便只能是西方琳虚之主,御火朱雀族的天皇帝君,暨弢了。
狐狸的好奇心一向很强,而我这只狐狸尤为的强。
我屏住呼吸,耳朵贴在窗纸上想要听个欢畅。
然而屋内人仿佛知道窗外有个偷听的似的,竟再没有发出声音来。
当然不是真的不发出声音,不过是屋内仙者做了绝声障不让声音传出来罢了。
我撇撇嘴,意兴阑珊地离开窗边,准备去伙房找茶喝。毕竟不是挽阳山的庭院,我走了不知有多久,才绕出了那片忒大的客房区,到了一处僻静的又平又矮的屋子前。
即是又平又矮的屋子,便不是茅厕就是伙房。再加上此地空气清新宜人,我便认定这就是我要找的伙房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喊。
“这位小仙友请留步!”
我回头一看,却见月色下一个黑衣黑发的男仙走了过来,容貌甚是平庸,可步子凌厉稳健,一看便是久居高位且修行高深的神仙。
“这位仙友何事?”我因渴得不行,便不大想与他搭讪,表情颇为不耐。
那男仙却一点儿也不介意,嘴里默念两句,本来空空的两手凭空托了一瓶半大的酒坛子和一个白玉琉璃杯盏。
“那伙房里没有水,我方才看过了。这是在下找的一坛子酒,不知有没有兴趣尝尝?”
我登时心中一喜。
要知道酒这个东西也是我身平所好,自拜入挽阳山因师父要求却喝得极少。此番竟能讨几口酒喝,真是不错。
于是我俩一拍即合,开始喝酒。
阿爹以前教育我们七兄妹时曾说,不能控制自己欲望的神仙多半要误人误己。这句话真是经典。若是我知晓喝这口酒所付出的巨大的代价,那时定然是打死我也不敢沾上一滴的。
不管如何,我终是与这位毫不相识的男仙喝了一场酒。我修为虽然并不如何精深,可也看得出这位神仙少说也有十万年修为了,只是令人惊疑的是,他在杯盏间似乎一直在向我打听我师父乐神祈墨的修为之事。我料他定然是位仰慕我师父想要向我师父挑战的神仙,便十分热心地告诉他我师父诸多的本事。后来似乎又问了聆月君的事情,我只道我根本不认得他。
恍惚间,我的脑袋仿佛攒了浆糊般模模糊糊的,想是酒喝多了,又想到明日还得参加灵丹盛会,便站起身来与他道别。
他喝得并不比我少,却十分清醒,唇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本君不曾想,如今这神界的神仙们都这般不济。若不是祈音和聆月,你们天君还坐得稳这位置么?”
我稀里糊涂的脑子愣了愣,“你们天君?难道仙友不是神界的?”
他却没理我,笑的愈发诡异,我正欲问问他到底是谁,定睛看时,眼前哪里还有人?
看看手边的半坛子酒和一个白玉琉璃杯,冷风一吹,我忽的清醒了过来,霎时了悟到大事不好了。方才那个男仙确然并不是个神仙,凡人和妖精也不会有这个能力混到太清仙境来,那么只可能是鬼族或者魔族之人,他自称本君,那岂不是鬼族之主鬼君竖亥或者魔族之主魔君禺疆?鬼族早在数万年前就在祈音引领的大战中大败而俯首称臣,应该不会在此神鬼两族和乐共处的当头来我神界捣乱;魔族素来与我神族井水不犯河水,此番若真是魔主现身太清仙境,用脚趾头也想得到不是什么好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