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荻吸了吸鼻子,委婉地说:“可是老板,‘连心’这咒必得在结丹时才能下,你回忆回忆,那时少主身边有谁?”
时诩没听明白她话中有话,真就顺着她的思路去想:“他爹、他娘、裴寒卿、宿伊,没了。你在怀疑他们?”
小荻翻了个白眼,拿指头戳了戳他,不答反道:“还有老板你啊!圣后圣君是亲生父母,自是不必提,老板,你不觉得身为与少主没有血缘关系的妖族,修为又最高,你的怀疑比宫里其他人要大很多吗?”
时诩一噎:“……”
似乎……没错……
小荻拿胳膊肘捣了捣时诩,试探地问:“老板,说实话吧,‘连心’是不是你下的?”
时诩难以置信地抬眼:“……”
一阵诡异的沉默从他们之间蔓延。
江纤尘听得分明,思绪急转间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有人给她哥下“连心”,而这人就藏在他最亲近的人中间。
虽说直觉干爹不会做这样的事,但她掌心还是出了一层薄汗,她尽量维持着平稳呼吸,装晕装得兢兢业业。
“就算是我下的,你这么明目张胆地问,我能说吗?个倒霉孩子!你是不是傻?”时诩猛然抬手,给了小荻狗头一个爆锤:“再说那是我儿子,我待他比江回风都上心!我平白害他做什么?!我要是想害他,我能一把鼻涕一把尿地给他拉扯这么大?!”
时诩越想越气,又锤了小荻一下。
小荻捂住头:“老板,我不是怀疑你,我是怕别人怀疑你。这件事太离谱了,谁能在少主无知无觉的时候给他下这个咒,还不被你们发觉?”
时诩一怔,听小荻接着道:“那一定是他毫无防备,且常常跟他在一处,修为又比他高的人啊,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嘛,而且你还是妖族——不是有那么句话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少主中咒这事被别人知道,你一定是最先被怀疑的,别魔又没有理由害他。”
时诩没再锤她,极速眨了眨眼,用十分不确定的语气反问:“谁说……别的魔没理由?”
小荻“啊?”了一声,刚想问是谁,不经意一瞥,看见床上的江纤尘手指动了动,紧接着,江纤尘绷着身体坐了起来,小荻惊喜道:“皎皎,你终于醒了!可吓坏我们了,你的病……”
江纤尘没理她,明亮的大眼睛盯着时诩,突然皱了一下眉,眸光极冷:“爹,你接着说,你怀疑谁?”
小荻被她这副神情唬得闭了嘴,也低头看向时诩。
时诩迎着俩小姑娘的视线,并未直言,只沉吟道:“当年妖族与魔族战况激烈,你爹和你娘都有各自的战场,一年三季碰不到面,没时间孕育子嗣,也没时间培养下一任魔君,但机缘巧合之下,你爹收了个徒弟。”
“义兄……”江纤尘肩膀垮了下来,喃喃着低下头。
“寒卿这孩子自幼聪颖,极有天赋,进阶速度一骑绝尘,那时大家都认定,他便是下一任魔君,直到阿冽出生。”
当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全部被另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所取代,谁敢笃定他心中没有不甘?
时诩没明说的话,江纤尘琢磨了一会才明白。
时诩那时修为最高,动动手指便能毁了大半无罔宫,若他想动手害人,不必用如此委婉的方式。
而裴寒卿确实有理由。
“他在战火纷飞时被派往断州,从储君变成贫瘠之地的王,地位堪称一落千丈,当真没有怨恨吗?”
“他不仅守住了断州,甚至将半数妖族收入囊中,实力不可小觑,当真没有滋长野心吗?”
一字一句敲打在江纤尘心里,江纤尘双手冰凉,缩进被子里打了个寒颤,时诩亦面色凝重地拿起一个瓷杯,拇指摩挲杯壁上的花纹:“不过我的怀疑也仅是片面之词,你们听听便罢了,在这件事中,所有人都值得怀疑,包括我,包括江回风,包括早已离世的圣后。”
小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浮起疑惑。
她下意识觉得老板的话立不住脚,断州王那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心境俨然与和尚不相上下,真的会因妒生恨吗?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老板和皎皎好似都给忽略了——裴寒卿当年与储君失之交臂,是因为他言语上的障碍。
断州王卓尔不群,唯一的毛病便是“一次最多只能吐两个字”,但他不仅拒绝医治,甚至还拒绝圣君为他医治。
他真的会因觊觎王位而暗害义弟吗?
但纵使小荻玲珑心思千回百转,在此时也是不会多说的,毕竟沧海都能变成桑田,人若有心境变化,可太正常了。
在这沉默的背景下,门外由远及近的吵架声便愈发清晰起来。
“风初醒,你有臆症吗?作为前任道侣,你就该像死了一样,但你三天两头在我面前晃悠,还反问我有没有在你识海里放真元保护你,你……”支镜吟似乎被气笑了,阴阳怪气地“哈”了一声:“你有病吧?我巴不得与你划清界限,巴不得你早点死,滚一边自作多情去!”
门内,三人两两对视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门边。
只见门板后从上到下齐刷刷探出三对眼睛,盯住了远处走廊拐角处的二位,时诩甚至贴心地为他们仨施了个障眼法。
江纤尘疑惑地问:“发生了什么?什么叫‘在识海里放真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