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喝下去的瞬间,他就感觉腹痛难忍,浑身都是冷汗。
后悔已经来不及,便只好尽力为唐晓雾解除后顾之忧,只希望唐晓雾能醒悟过来,尽快下山,逃离险境。
那一时之间的头脑发热虽然没要了他的命,但他感觉自己已经没脸去见唐晓雾了。以唐晓雾的聪慧绝伦,肯定能猜出他当时在想什么。
他心中五味杂陈,本想离开京城,但又实在担心唐晓雾,毕竟唐晓雾犯傻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于是,他沿着河岸一路摸索着走着,从城外回到了京城。
问过了路人,他才知道,为什么天气忽然变热,不再是之前五月,乍暖还寒的季节。
原来,彼时已经到了六月中旬。
他清晰记得,掉下瀑布是五月十五那天,也就是说,从掉下瀑布到他醒来,至少有一个月之久。也不知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又或者他本来就已经死去,只是在瀑布底下有些什么奇遇,救了他一命?
他有心想要逆流回去,但又担心皇城司的人还在,也有可能他还没遇到皇城司的人,就先遇到了唐晓雾,那就尴尬了。
他现在不想看……遇到唐晓雾,还是等以后他完全把这簇不知从何时燃起的小火苗掐灭再说吧。
不,那个时候也不可以。他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就算他告诉唐晓雾,他已经对唐晓雾没有那种感觉了,唐晓雾也不会相信的,反而会怀疑他是自卑。
想到有这种可能,白银枫就有捶墙的冲动,真要有这一天,还是再给他一碗莲子羹,彻底把他毒死好了。
只是,活着毕竟还是一件好事。即便他武功尽失,跛足眇目,仍然能感觉到暖风轻抚,阳光明媚。
他身上的银钱所剩无几,吃了两顿以后就只能一边要饭,一边打探消息。
过了几天,白银枫才知道,一个月以前,朝廷就发了海捕文书,重金悬赏,捉拿一个化名为凌云子的妖道。
白银枫这才放心了些。既然悬赏还在,那就说明唐晓雾还活着,没有被朝廷抓住。
据说朝廷抓人的阵仗很大,这一个月以来闹得是鸡飞狗跳,人人心惊不已。可惜的是,一直抓不到人。
皇城司推测,可能人已经逃离出京,便收拢了人马,不再搜捕。
白银枫估计自己在朝廷那里应该已经是个死人,这才没有发海捕文书抓他。若是他早来几天,撞到这些搜捕的人,难免有几个人见过他的,认出了他。
这么一看,他的运气居然不算十分糟糕。
打探到这里,便算是了了他的心事,他也该离开了。京城物价高昂,并非久留之地。
可是唐晓雾离京以后不会再回来,朝廷认为他死了,京城对他来说,便是再安全不过的地方。而他又残疾,不方便远行,暂时留在京城也不错。
这段时间,他和其他乞丐一起坐在街角要饭。别人欺负他眼盲,把他抢了个精光,就连最后一个干饼子都没放过,今天白天又都盯着他的破碗。
他饿了一天,实在忍不住便只能冒险在人多的傍晚就出来讨饭。
这一排都是铺面,运气不错的话至少能要到一碗杂粮稀饭,但大多数情况下,他脏兮兮的样子很可能惹恼了当天生意不好的掌柜,所能得到的可能是被爆打一顿,再赶出来。
盲目地要饭是不可行的,很可能会遭到对方的反感。多日的经验告诉他,依靠自己的耳朵,选择一位最好说话的,更容易成功。
他沿着墙根慢慢走着,快要路过别人门口时,便听到主人家的呵斥声,他便尽力走快一些。
“滚!哪来的乞丐!真是晦气!”
白银枫的双脚断了筋脉以后,便没多少力气,手里的竹杖一半是用来探路,一半是用来支撑的,因此走得极慢,被人推了一把,便踉跄地退后几步,摔到地上。
他好不容易爬起来,便听到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道:“哟,这小乞儿,长得还挺不错。”
白银枫便朝着她的方向行了个礼:“姐姐声音真好听,人也一定很好看。”
“姐姐?”女子掩口一笑,“小嘴儿可真甜。”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白银枫,见他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眉眼颇为亲切。算算时间,自己五年前离家出走去闯荡江湖的儿子也差不多有这般大了。这小子的长相倒有几分像自家那个不听话的儿子。
她的心肠便难得地软了一软,对身边的龟公道:“行吧,这个人我收了。把他带回去,给他点吃的,洗干净了换身衣裳,以后就让他留在爱晚楼帮工。”
白银枫没想到有饭吃,还被主人家雇佣了,不由得大喜过望:“谢谢姐姐!”
那女子笑道:“知道爱晚楼是什么地方吗?你就谢?”
白银枫答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姐姐人美心善,带我去的地方定然坏不到哪儿去。”
“的确是好地方,是你们男人挖空心思也要来的安乐窝。我姓吴,以后你就叫我吴姐姐罢。”她咯咯直笑,扭腰走了。
白银枫这才明白,这是一座勾栏院。勾栏瓦肆,也并非是所有男人向往之地,至少,唐晓雾就非常不喜欢这种地方。
那龟公扶着白银枫从后门绕道进了爱晚楼,发现他并不瘦弱,便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有两把子力气吧?以后楼里要是有人闹事,就叫你来帮忙。也不用你出手,就站在旁边壮壮声势,平日没事就烧水劈柴,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