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迎灯面色微滞。
顾影从不端架子,这样八面玲珑的性格很容易让人觉得亲切体己,因而放下一些防备和她说笑,但姜迎灯挤出笑意时仍然僵硬,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让她殚精竭虑,她不渴求被俯视的亲切,只是需要一点距离来保持判断。
“你是梁净词女朋友?”堵在半路时,顾影忽然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姜迎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猝然偏头看她:“是他和你说的吗?”
“没,”顾影也睨过来一眼,笑了笑,“你俩不是用的情头吗?”
“……嗯。”
她看着外面凛凛的冬风吹过显出些微绿意的柳梢,没有多说,也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顾影问:“你爸爸是他大学老师是吧?”
姜迎灯不语。
大概猜到姜迎灯在想什么,她又补充一句:“顾淙说的。”
“对。”
她的手指攒在掌心,不动声色地聚拢,在暗处掐出几道红痕。
“教什么的?”
“文学翻译。”
“博导还是硕导?”
“博导,是副教授。”
“挺厉害的,你妈也是老师?”
姜迎灯默了默,说:“妈妈去世了。”
顾影愣了下,忙道:“抱歉抱歉。”
“没事。”她淡淡说。
何尝不知道这是一种试探,姜迎灯不会轻敌,却也愚钝、没有太多招,问一句答一句,坦诚得像一张白纸。
在悬殊的力量面前,她苍白得只剩下坦诚,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心眼,一丁点被忌恨的理由都难以找到。
顾影接了通电话,应该是她家里打来的,她对手机说:“我接到迎灯了,五分钟到,等我们一块儿吃。”
今天顾家的老太太在家。
姜迎灯喜欢顾妙妙的太奶奶,跟文化人待在一起很舒服,让她想起和姜兆林相处的那些时光。姜兆林是真正的文人,他儒雅低调有修养,只不过现在看来,却少了点风骨。她曾经的崇拜坍塌一地,如今有人正替她缓慢地拼回去。
老太太退休前教的是理科,地球科学一类。跟迎灯攀谈,不用启动专业学识,讲的都是和睦的校园时光。
许多的风声在同一时间走漏。
这天姜迎灯是在临走前,和老太太打招呼时,听见她问了句:“你是净词的妹妹。”
姜迎灯彼时背着书包,闻言一刹便怔在原地,说:“不是妹妹,是……朋友。”
她含糊地捻来这两个字概括他们复杂的关系。
老太太拖着音“哦——”了声:“我对他感觉很亲切,你要是碰见他,帮我问声好,我也好久没有和他聊过天了。”hr